原来如此。
我从来没去过朱贵妃的寝殿,也从未发现过朱贵妃,原来那日他看见我帕子发呆脸红,并不是因着我,那璀然一笑,也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
亏我还以为他心悦的是我。
曼殊沙华,彼岸花,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一生的情爱,居然建立在这个误会上,我摔了那簪子,砸了耳坠,泪水流满脸颊。
为什么?我这么对你,你却如此回报我?
为什么?若是觊觎我父亲的权势,何不以利害诱之?
为什么不能单纯的结盟,却要用这种方式毁了我一生?!!
我不记得那天我有多失态,只记得宫人无人敢劝慰我,我最后躺倒在冰凉的地上,只恨不得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干净。
这辈子,就这样罢。
彼岸花开,情不为因果,
生生世世,缘注定生死。
这种花,本就是绝望的爱,不祥的花,当初居然成为了我们的定情信物,现在回想命运早就在暗地里嘲笑我们了。
只是清晨我却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柔的那个我不见了,我变得如同刺猬一般,言语锐利,力图尖刻,官家每每来我殿里,总是没说几句话就被我讽刺出去。
昇儿中毒的时候,哥哥找来各方名医,拼死才救得一条性命,但受伤过重,他瘫痪在床,下肢失去知觉,那神医说还要多日灸治才能治得好。
我去冷宫见了朱贵妃,她供认不讳,却仍毒舌依旧,我抬手举起旁边的茶杯就砸到她脸上,冷冷吩咐身边的宫人:“往死里打。”,宫人诧异,毕竟这么多年,朱贵妃再怎么嚣张挑衅,我都维持着圣人的尊严和教养,毫不和朱贵妃计较,没想到今日里却转了性儿。
忍什么忍,老娘不忍了。
嫂嫂进宫来,说是安慰我,脸上神情却是在悄无声息问我:“可有打算?”
我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装作哀哭扶不稳的样子,在她手里塞了一封写给哥哥的信,这次,我,我们祁家,都不会再忍了。
祁非凡随着阿娘进的宫,先去圣人那里请安,阿娘还有些私房话要跟圣人说,他自己便先去了东宫。
巨大的宫墙,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蛰伏在大宋的宫墙之内。进了东宫熟门熟路就往赵昇的寝殿闯,几位宫人都认识祁非凡,拦都没拦。
赵昇床前却坐着一位大夫,怪模怪样,身上穿着淡蓝色罩子,头上戴着淡蓝色帽子,脸上还蒙着淡蓝色纱布巾,唬了祁非凡一大跳,殿里两位宫人也赶紧拦着这位爷:“祁大人,您也得做此装扮,神医吩咐了的,要近太子的身,必须这样。”,再看两位宫人,也是这般。祁非凡就没脾气了。行吧,行吧,近太子的身。他乖乖穿上这套装扮,两位宫人也暂且退出去。这是东宫的规矩,每次祁大人来都要清场,他和太子要谈机密事。
那神医却不见外,伸手招呼道:“你是祁非池什么人?”
祁非凡挑了挑眉,这大夫虽然怪怪的,倒也不讨人嫌,开口答道:“我是他二哥。”
神医笑笑:“一家人啊,我是小满哥哥南宫牧。”
小满?哦哦,那个气得娘亲人仰马翻的陈家小娘子,只是没听说过陈娘子有哥哥啊?自己那愣头青弟弟好容易求官家赐婚,陈娘子却不同意,如今娘亲天天在家冷着个脸备彩礼,弟弟只好去了北疆。
许是守着太子太无聊了,神医悄声示意他看伤口的缝线:“你看看这线,缝合的好不好?”
那针脚确实缝得极为规整,饶是他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极为漂亮。只是,他的目光顺着赵昇的衣领口一路看下去。
南宫也看到了他的眼神,误会祁非凡是想仔细再看看,索性轻轻撩起赵昇虚掩着的衣袍:“你看看,保证不会有“蜈蚣脚”、“铁路轨”。”
噗。。。
祁非凡忍不住笑出来。
笑声惊醒了赵昇,他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衣袍虚掩,猛地头往后一扬,可惜身体其他部分动不了。狐疑的盯着南宫牧。
南宫讪讪的放回衣襟:“教学示范,教学示范。”
赵昇看见了立在南宫背后偷笑的祁非凡,眼中微动波澜,面上表情却毫无变化。
祁非凡熟悉赵昇,知道赵昇这是恼了,怕他病着心情不好,忙打圆场:“是我揭开看的。”
赵昇神色微霁,南宫还傻乎乎的不自知:“谁揭不是揭?”
见他说下去赵昇的脸色又要黑了,祁非凡就要推南宫出去:“南宫大夫,容我跟太子说几句私房话。”
他这“私房话”三字出口,南宫牧又是狐疑,上下打量他俩:“难道那个,你俩是gay?”
再联系祁非凡进门后的举动,南宫更加恍然大悟,看那两人依旧一头雾水,南宫牧拍拍脑袋,热心科普:“gay呢,就是古时所称的短袖,分桃短袖,这个典故听过没有?”他热切的盯着两位翩翩公子,,满脸的热切。
“我以大夫的声誉告诉你,这个呢,是天生的,没有任何过错,自古有之。”
第108章 霸道高冷鬼畜攻和话痨粘人天然受的日常
祁非凡笑眯眯看着赵昇越来越黑的脸色,随口应道:“不愧是神医啊。”
是天生的。
没有任何过错。
自古有之。
在赵昇耳边回荡。
南宫接着说:“不过此次太子的伤势甚是凶险,这半年之内都要避讳房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祁非凡憋笑。
南宫犹自记着嘱咐:“太子如今只能久坐,为防止褥疮,必须每日里有人按摩,定时翻动。”
祁非凡挑起眉毛,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赵昇的身体。
饶是南宫,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诡异,浓烈的求生欲涌上来:“那个,我去找御医聊聊给太子开的草药,待会就来,待会就来。”说罢,就急急匆匆逃之夭夭。
等他出去,祁非凡收住了笑容,正色问道:“疼吗?”
赵昇仍旧不语,祁非凡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和纱布,心疼的不得了:“你这个人,逞什么能?你那个爹,死便死了,你和你娘正好翻身,这回把自己赔进去,你让圣人怎么办?让赵昀怎么办?让祁家怎么办?”
他越说越激动,却生生咽下了那句“让我怎么办?”,只气得盯着赵昇看,他这般生气,赵昇反倒气消了,冲他摆摆手:“不疼,毕竟是我爹爹。”
“还说不疼?!身上划拉了这么多大口子?肠子都倒出来了,我家那两个军医什么场面没见过,事后却捎话给我说看你当时差点就要被勾走。”祁非凡简直要被这个笨蛋气死了。
赵昇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狡黠,他摸着自己的伤口:“哎呀,好像伤口挣开了?!”
“哪里?我看看!”祁非凡虽然嘴上厉害,到底心里惦记赵昇,往前看看,手伸到衣袍间着急去查看。
却被赵昇一把拉住手,贴在他脸颊边。
“哎哎哎你你你我的手”祁非凡吓坏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脸狐疑,脸往右侧一歪,打量着赵昇:“你不会是病了一场换芯儿了吧?”
赵昇面无表情,说:“你弄疼我了。”
祁非凡噗嗤一口老血就想吐出来:“呃,那个,陈年往事,那个,不要再提。”
赵昇继续面无表情:“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换芯儿了吗?我现在告诉你,没换,我还记得你亲口说我弄疼你了。”
祁非凡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几年前,他还在东北,赵昇随着押着粮草的车队来巡视边疆,恰好到了他所驻守的兵营。
祁非凡那个高兴啊。东北冰天雪地,他又许久未见着故乡来人,兴奋异常,拉着赵昇聊来聊去,一会带他看牙哨,一会带他吃酸菜,一会又带他去看兵营里养的马鹿。赵昇无语:“我就是来看你的,你别累着了。”
祁非凡说:“不累不累,我真是许久没见着亲人了。”,说罢,又摆上酒菜,跟赵昇畅谈彻夜。
他俩也算是自小长大,赵昇的功夫也是跟着祁太尉学的,祁非凡属于话痨属性,赵昇虽高冷面瘫,却是个心善的,当初赵昀丢了,赵昇急得手足无措,祁非凡那时才多大,就骑着马不告而别,找回了赵昀。
既是姑表兄弟,也是至交好友。
因此这几天真是祁非凡在东北过得最开心的几天,不过也没几天,赵昇就得走了,祁非凡那个不舍啊,拉着赵昇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