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略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试着挣扎,手被捆得很紧,她挣扎不了。“冬儿,你那边可有尖锐的石头,我们可以试着将绳子割断。”
冬儿却笑道即便能割断绳子也无任何作用。外面有的是人看守,她二人逃不掉的。
人生不是话本,哪有那么多的英雄豪杰从天而降?
“就算有豪杰相助,豪杰也不是为了你。我还是处子,你可曾想到?”
春和未曾想到。
冬儿说起自己被关进军营的那一夜。
那伙军士将她按倒在地上,她挣扎不得。就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慕容弈偏是从天而降,他从那群军士手中强行带走了她。他是军官,是李琛面前的红人,自然有权力第一个享用,此事又不能张扬,别的军士也不敢所言。
冬儿被慕容弈扯着头发拖进他的房间。
将冬儿丢上床,慕容弈却只是手握长.枪坐在床对面的凳子上,挺直腰,像一尊石像。
这般坐了一晚。
直到第二日李悦来寻她。
听见李悦的声音,慕容弈这才一把扯过冬儿将她扒得不着片缕,还恶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
“他不那样做没办法交差。”冬儿轻声道
“这样说来慕容弈却是个好人。”
冬儿只是冷笑。
发布命令将她丢进军营的是李琛的一个远房侄儿,那人打算把李悦嫁给自己上司的儿子。
能“和亲”的李悦是最有价值的宝物。
“军中严禁女子。悦悦曾说朝中有人要对付李琛。此事若是被他人知晓会极大破坏李琛的名声并影响他的仕途。
“所以慕容弈不是救我,他是对李琛表忠心。下命令的若是李琛,不定他会当第一个享用我的男人。慕容弈对李琛万般忠心。悦悦来寻我的时候他扒了我的衣服也是因为李琛要我和悦悦分开。后来我跳入冬日的汴河清洗身体,因为我的身子的确被慕容弈看过,我的确脏了。”
春和慢慢感觉到冬儿叙述这件事中的微妙情绪变化。她意识到冬儿和李悦间存在一种情感上的牵绊,却又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我和冬儿的关系,像是你和你相公的关系。”冬儿却说道。
这回答对春和而言像是从一个遥远世界的传来的旁人的故事。
“你觉得我和她,很脏?”
春和点头,又摇头。纪初霖曾说,这个世上有很多她不懂也没有见过的事情。就像手机,就像WiFi,她不知道,她没有见过,却不等于不存在,也不等于不合理。
“何况杨商曾都说我是他找来的小倌。这种事大约算不上什么。”
“在男人那里算不上什么。真是可笑,男人可以逛妓.院,女人就必须三从四德。很少有女子在夫死后还能改嫁,男人却可以在娘子尚且在事就为自己觅得貌美小妾、外室。男人可以找小倌,女人却只能被抬进轿子嫁人,极少有女子能自己选择夫婿。”
春和记得纪初霖曾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男女真是不平等,男人穿背心叫膀爷,女人穿叫吊带衫。女人穿叫打底裤,男人穿就叫秋裤。女人穿平角是热裤,男人穿就是gay。女人化妆叫千姿百媚,男人化妆叫娘炮。
“由此可见若干年后男人才是生活得分外水深火热生活的那个团体。以前我觉得是命运不公,现在来看是老祖宗打压女人太厉害导致的反弹。”纪初霖当时这般说。
一想到纪初霖,春和眼中就荡漾起笑意来。
冬儿先前说英雄不会从天而降,冬儿的英雄是李悦。
春和也有自己的英雄,她的英雄是纪初霖。
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保护她,给她未来。但她也清楚,纪初霖绝不会从天而降。眼下他自己也一身麻烦,脱身不得。
纪初霖总喜欢说人就算到了绝境也能寻到生存的方式。
就像他自己,他初来这里的时候总认为自己到了绝境,做什么什么不行,总是事与愿违。但他一直在思索办法。
春和一直相信,即便做说话人这件事失败了,纪初霖也会继续思索下一步如何走。
“眼下我二人是安全的。慕容弈为了李琛的名誉绝不会伤害我二人。”冬儿道。
“但若那个统帅不是慕容弈,你我又该如何自保?”春和反问。
冬儿略惊,她未考虑过这种事。
春和也陷入沉思。她害怕见不到纪初霖,更害怕能见到他,她却不再清白。
“相公说,山穷水复疑无路的后面跟着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说这是南宋的著名诗人陆游写的。”
“何为南宋?”
“我也不知晓。下次问问相公。”春和看着头顶的蜘蛛网,蜘蛛网层层复复,却不见有蜘蛛蹲守在上面捕食。
如何才能逃离?
自然得先离开这间小屋。
春和脑中一直有纪初霖离开前设下的那些计划。
或者?
赌一把?
春和当即哭出声,越哭越厉害,很快就哭得气喘吁吁。
冬儿见她之前还气定神闲,现在忽然哭了,还哭得分外凄惨,心道她果然还是怕了。
哭了很久,春和终于吸引来了朱三姐。
“你这小贱.人,哭什么?”
眼泪还挂在眼角,春和抽泣着道:“不哭,如何引来你?朱三姐,你,要同我做一场生意吗?”
“你这下贱胚子,事到如今还想和老娘做生意?”
春和却是笑问朱三姐当真不觉得她身上有太多的古怪?那忽然出现的关于人傻钱多的小公子的流言。人人都说小公子家中有钱,却一个平日都见不着的杂役。加上一个除了装模作样,也就能拿出一两块金子的哥哥。
“三姐真不觉得古怪?”
朱三姐沉吟片许。“小贱.人,你想说何事?”
春和朝冬儿那儿睨了一眼:“我筹备多日,不过是为了抓这个女子。三姐你又可知为何我定要将这个女子带走?”
朱三姐摇头。
“三姐可知汴京藏着一个怪人,巨富,平生最爱的就是女人。他最喜欢弹琴的女人——的那双手。若是得到那样的女子,定会切断双手并好生收藏。”
春和记得纪初霖说这叫恋手癖。
纪初霖当时还说朱三姐常年混迹于市井,不定能轻易看出他们的伪装,与其解释,不如将计就计,同朱三姐玩一个连环计。
“那位巨富会花很多钱买下弹琴女子的手。所以,我才设下这么多计策,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她的手。”
“胡言乱语!”朱三姐全然不信。
“喔?那为何我为了带走她会不惜花费无数碎金吸引你们的注意?带她住进汴京最好的酒楼?因为我太过于有钱?或是想要伸张所谓的正义?正义,值几贯钱?”
春和这般反问,心里却一个劲敲小鼓。
她忽然记得昨日杨梦笛说起盼盼时的神态,那笑容中携带的恐怖杀意让她无法忘怀,那笑意让春和在这一刻恍然大悟,原来有些时候笑容比怒气更有杀伤力。
她笑了,似乎笑过后,心里的不安也松懈了去。
朱三姐见春和在这种时候还能笑,似乎也被震住了。
她又见春和气定神闲,无畏与自己对视,面上还带着笑。想想那日春和抛出的明晃晃的金子和所谓的正义,对春和的话竟是相信了几分。
春和乘热打铁。
笑道既然朱三姐有意,为何不同她一去见见那位愿意高价买下女人手的富豪。
卖掉冬儿,她二人平分钱。
“朱三姐身边这么多人,难道还害怕我两个弱女子跑了?”
“你没打算救我?”冬儿分外惊讶。
春和冷笑。“我自然要救你,你值很多钱。”她不打算告诉冬儿真相。纪初霖曾说,再好的演技也比不过真情流露。
犹疑中,朱三姐出去同姘头商量。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喜欢女人的手?若是那人砍了我的手又会如何处理我?我还当你是一个好人!”冬儿怒道。
春和闭口不言,她牢记着纪初霖说的一切,思索着如何让这伙人入套。她深信纪初霖不会骗她,深信他这般安排自有用意。
朱三姐再度进屋,眼中有犹疑,更多的是贪婪。
“小贱.人,你可别想骗老娘,老娘会带着一群男人同行,你骗老娘,你的结局是什么?老娘可不管那禁军会如何想!”
春和直勾勾看着朱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