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下午。
杨梦笛终于面露焦急。汴京不小,但凭借他尚书家的势力,想要找一个人却是不难。
偏偏上天下地,哪一处都寻不到纪初霖。
难道真是被哪位位高权重者藏匿了起来?或者——汴河下可也以藏匿不少人。
春和双脚发软跌坐在门外,之前只是不安。
现在她真的怕了。
杨梦笛将她抱入放在床上,自己继续讯问用人。
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声音,春和不住发抖,她想要冲去汴河沿路寻找,偏偏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只能侧身看着夕阳收敛光芒,看着夜色在汴京铺展。
夜色来临。
又一日。
屋外一直有光,杨梦笛没回尚书府,他说纪初霖不在家春和一个女孩住在这种地方不安全。
他又似乎很久没有入睡。一直在门外踱步。春和也睡不着。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纪初霖跟着张大山他们去泉州和明州的那段时日,那阵子天已经冷了,她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被窝中,听着风吹动窗棱的声音,想着他,想得辛苦。
她开始想念闻家村。
在闻家村的时候,他从来不会离开这般久。
忽然间,就寻不到人。就像消失了般。
蜷缩在被窝里,春和忍不住啜泣。
她害怕。
门忽然被推开。春和担心纪初霖忽然回来进不了房门也就没有上门栓。
但不是纪初霖。
杨梦笛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紧裹着被子的她。
“本少爷说了会帮你找,就一定会帮你找到。别哭,别害怕,本少爷陪你的。”
“杨少爷,男女授受不亲。”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床边一声不吭的杨梦笛忽然走了。他似乎叹了一口气,轻轻合上门。
春和蜷缩成一团,只是想着纪初霖。就算真是被哪个女人抓走了也好,她只求他不要出事,不要忽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像他忽然来到那般。
打更人的声音传来,已是三更。
一整日,杨梦笛的人找了一整天,将汴京能翻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寻不到。
纪初霖仿佛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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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话
第三日,杨梦笛的用人终于辗转打探到了消息。
少有的杨梦笛露出一脸的意外。“你的相公,本少爷的朋友,还真被很麻烦的女人抢走了。”
“谁?”
“太尉李琛的侄女。”杨梦笛摇着扇子说那位李悦小姐派人守在天波门附近的一条小巷将纪初霖绑了回去。他的人查了很久才从几个孩子口中问出。
李琛的侄女。
春和自然记得,踏青那日那个穿着骑装的嚣张跋扈的女子,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到那个女子,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安如潮水般漫涌,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这种有悖女德的事——”
“有悖女德是说给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听的。韫夫人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悖女德。李琛的侄女也不需要那般认为。说来也是奇怪,本少爷家的尚书夫人平日和各家夫人交好,汴京那些男盗女娼的事儿素来第一时间就能知晓,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李琛的侄女有抢男人这种怪癖。若只是见色起意——难道不应该抢本少爷?”
春和打断他的自我欣赏,只问起李悦。
杨梦笛说李琛的那个宝贝侄女李悦的父亲在杭州做官,文官。李琛兄弟两一文一武,一个正二品,一个从二品,在朝中颇有些势力。有趣的是他们一家三代只有李悦一个女儿。这家的男人自然对这个女孩宠得厉害。
李悦喜欢汴京,便住在汴京。
李悦看中的别人的男人,直接抢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却只是‘似乎’。此事颇有些古怪,纪伯父好歹也是退隐的三品官,朝中也有不少朋友。这样胡作非为——李琛究竟是如何想的?难道说——纪伯父已经应允了此事?”
“公公如何会应允别人抓自己的儿子?”
“小娘子,本少爷曾说这汴京是流金地,有的是豪门望族。纪公子的爹是退隐的三品官,李琛是太尉,武官中的最高等级,而你是个考了二十余年都无法中第的秀才的女儿。小娘子认为——纪慎会喜欢哪个儿媳?”
春和怔在原地,手紧紧抓着衣角。
原来还是那个原因。
她不过是个秀才的女儿。大宋好文,每年都有不少人考中秀才,却极少有人能够考上进士。
秀才的女儿,身份低微。
“我想,回家。”
春和慢慢走着,杨梦笛摇着扇子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街边很热闹,小贩售卖货物的声音此起彼伏,最近街头巷尾叫卖面条的人越来越多,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纪初霖每次路过都会说可惜这个年代没有辣椒。
记得上一次同纪初霖一道出来时纪初霖又说想要试一试在这个年代做方便面,面饼容易弄,麻烦的是如何保质,虽说他也知道保鲜剂的基本成分和原理,但有些物质这个年代没办法提纯。
春和想着,笑了。
纪初霖总说一切事情都有办法。
她也得想办法才行。
毕竟纪初霖始终对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会离开她的。
春和相信。
才到永波门的住处,一群兵士站在门口,看见春和上下打量。
“太尉大人侄女婿的原配居然穿男人的衣服。”说话间那群兵士的手脚开始不规矩。
幸而杨梦笛在不远处,那群人见是尚书的公子,说话便唯唯诺诺起来。小心翼翼捧上一份和离书。
“太尉大人让小人们将这个交给纪少爷的原配夫人。”
春和小心接过。
和离书上写着她嫁入纪家多年却始终未能生育,嫁入纪家却不侍奉公婆,交好妯娌,我行我素。这样的女子,自然该被逐出家门。
理由也算充分,可是和离书上的字写得很漂亮,纪初霖平日用毛笔写的字都歪歪扭扭,闻克己总说纪初霖的毛笔字还不如在他私塾里读书的孩童。
和离书上甚至没有纪初霖的签名,不过有一个红色的指印。
那红色总让春和想到在李家镇那一日,他紧抱着她,后背被击打出道道血痕。
“你们把我相公怎么了?”
“太尉说,你收了和离书即可,别多话。”
兵士走了。
春和能想到的只有报官。在这汴京发生的事,自然该找开封府尹。
闻言,杨梦笛却是笑,带着嘲弄:“小娘子,开封府尹是一品官,大都是亲王担任,可亲王自然不会管这种小事。做事的其实是权知开封府,不过是个四品官。”
春和懂了。不再吵着报官,她只想回朱雀门。
刘五娘很快看见春和,她说发榜日在即,这几日闻克己的脾气越发大了,便让春和快些走免得待会儿又挨打。
春和只是笑笑就进了屋。那时闻克己正在院中踱步,看见是她,闻克己大怒,当即抓起脚边的凳子砸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
春和摸了摸额头,凳子擦着额头过去,出了点血。
闻克己未想到她竟然没有躲避,见她受了伤也分外后悔。春和一步步走向闻克己,轻轻抓住衣襟,就像她还小、弟弟十财还未出生的那几年,受了委屈总是小心翼翼走向闻克己,轻轻抓住他的衣襟。闻克己偶尔心情不错,也会抱抱她,听她哭诉。
“爹,春和没有相公了。”
闻克一愣,却不惊讶,只是轻声劝慰。
“要有女德。和离了也不能吵闹,谁让你生不出孩子来。为父早就说了,同那种人家结亲,生不出孩子一切白搭。被人休了就回家好了,或是爹将你送上山做姑子去,省得遭人闲话。”
“我朝又不严禁女子改嫁,何苦送去做尼姑?”杨梦笛拿出手绢摁在春和的额上,面色不悦。
“你是何人?”
“吏部尚书的公子。”
闻克己大惊,扯着春和跪下。“草民拜见公子。”
春和惶惶然,闻克己让如何做,她就如何做。
摇着扇子,杨梦笛微微翻了个白眼。这种事他见过不少,扶起春和,他没搭理闻克己,只说待会儿找个大夫来给春和包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