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休了你爹!我这么照顾媳妇的男人就算在我那个年代都算是女婿中的优秀代表了!结果换了一份和离书?这叫作!作死的作!”
春和吐了吐舌头。
“之前的事儿我也听店里的人说了。”她附身在纪初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相公。”
“想要表达谢意就再喂你的为夫我一颗山楂。”
春和将山楂放在纪初霖唇边,他伸手轻轻擦掉春和鼻尖上的一点儿薄灰。
夜间的饭菜是一大碗猪肉汤,猪自然是纪初霖家的那只。天热,死猪之前一直被放在搁了冰的地窖中,之前将猪算作证物镇上的人也就没有动用过,今日闻大牛的事情过了,里正说不吃也浪费,便砍了一部分。剩下的给纪初霖留着由他处理。
春和没有胃口,纪初霖盯着碗里的肉发呆,“不能推人,又该怎么证明?”他喃喃自语。
春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抿了抿唇。
夜间,闻克己怒气腾腾冲了过来,扯着春和欲走。
“我的岳父,你的小婿我有一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嗯?不,我觉得还是讲一下。依照规矩,女人是没有权利休男人的吧?”
“却也不是没有先例。休了你我就将女儿送进尼姑庵!总比搭上你这种淫】乱的男人好!”
“说来我还有地和房子呢。”
略作迟疑,重重一跺脚,闻克己丢下春和甩手而去。
纪初霖吐了吐舌头。抓着春和的手就睡了去。
春和坐在纪初霖的床边,听着风吹过门框的声音若有所思。
次日继续审案。
包拯才坐上堂春和就大步上前:“大人!小女子有话说。”
“请讲。”
春和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父亲闻克己登时变了脸色。她瑟缩起肩膀,大气也不敢出。但回过头看见趴在塌上不敢乱动的纪初霖,心一横,侧脸避开闻克己的怒目。提高声音。
“大人,那日在天长县,我相公说验血你们也不信,可最后却证明了我相公无错。难道这一次我们就不能试一试?”
“胡闹!那是妖术!”
“里正大人别急。春和自有想法。既然你们都担心那个假人是我相公在诅咒闻大叔,让他在阴间都不得安宁,也不能用牲畜辱没闻大叔。索性……”略做停顿,她看向纪初霖,即便是趴在榻上一身是伤,但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温柔,这几年从未改变。
春和彻底下了决定。
“那就用春和的假人。”
周围一片唏嘘。
纪初霖喃喃:“对啊。还可以这样做,我娘子真聪明。”
对春和来说,只要从纪初霖口中听见夸赞的话,所有的担忧都成了过眼烟云。
纪初霖说既然那要做,索性用他的假人。他和闻石头都是男子,测量起来较为容易。
众人还未回应春和又抢过话头执意用自己的假人来做这个实验。“为人娘子的自然应该替相公分忧,我爹说,这种苦活累活就该女人做。”
此番话自然引来周围一篇称赞声,众人都说闻克己教女有方。
闻克己面色略缓。
纪初霖皱眉。
春和见众人对自己的态度略有转变,便有了更多的底气。“之前说的是其一。其二,春和是女子,若是女子的假人从那样的高度坠下都不会坏掉,男人的自然更不会。不就能证明小女子相公所言不虚?”
“胡说八道。”里正还未来得及出声,鹿归林当即反对。“女人的命就不是命?就得……”
里正怒喝:“长辈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晚辈多嘴?”
“春和明明还比归林略微年幼一些……”
“春和已成婚,也有相公,你呢?”
抿嘴,鹿归林不再出声,愤愤然瞪着纪初霖,似乎想要看穿他面上的每一分神色变化。
偏偏此时,纪初霖也无力插足。春和的话说得明白,死者为尊,男子为尊,女人做出牺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连闻克己也不认为此事有何不妥。
一行人乘着天色还早回到了闻家村,在他们之前包拯就托衙役快马加鞭前去传话,让闻家村的村长寻几个妇人做了一个和春和身形、体重相差不大的假人。
“切莫在家人上留下纪夫人的名讳和任何物事。”
对此事纪初霖也只能道一声多谢。
倒了闻家村春和就不知去向,纪初霖让碧兰寻她,春和也没有跑远,只在家中的伙房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膝盖,眼泪水在眼眶中一个劲打转。纪初霖让碧兰和十财将自己抬进伙房,趴在她身边,想摸摸头,够不着,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膝盖,摸摸她的手。“害怕?”
“他们都说,写了名字就会被假人吸掉所有的阳气,就会死掉,就会下地狱。”
“那你还自动请缨?”
“不这样做证明不了闻大叔的死和相公没有行妖术。”春和轻声说道。
“用我的假人也行啊。”
春和抱紧膝盖,小小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相公你总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我害怕做了那个实验,你就会受到诅咒忽然消失。我害怕忽然见不到你。若是这般,还是让春和成为会忽然消失的那个好了。”
纪初霖抚摸春和的手便停了下来。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许久不能动弹。
“相公?”
“我无事,你也会很好的。我发誓。”
春和低头看着纪初霖。
他仰头对着她,笑得很温柔。
大家都说在假人上用自己的身份会死掉。但纪初霖说不会。春和不知道谁的话正确,但闻克己说婚后夫为妻纲。纪初霖也这样说。
那相公说的就是正确的。
次日清晨,推人实验进行。
衙役们带来妇人们连夜用破布捆出的假人。推前再三像春和确认是否这样做。春和颇为恐惧,但看着纪初霖远远给她做出比心的动作后这种不安也就渐渐消散。
众人来到小断崖,衙役们爬上断崖从各个角度将假人推下,数十次实验后证明纪初霖的推算没有错误,这个高度不管从任何位置落下来闻石头都不可能落在尸身被发现的那块石滩上。假人上面也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包裹在里面的动物骨头也没有摔折,也算是应证了纪初霖所说的从这样的高度落下来不会摔成闻石头那种模样的推断。
众人啧啧称奇。
他们也分外关心春和,见假人落地多次春和也无任何外伤,这才沉沉松了一口气。却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春和无事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个假人从高处推下这种事终究还是丧尽天良。
闻石头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人杀死的事算是得到确认。
村中人也都证明闻石头死前许久没回村子的闻石头忽然跑了回来,闻石头出事后村中再也无人见过闻大牛。
闻大牛辩无可辩。
纪初霖只觉可笑。
“你如果不是对我娘子倒打一耙我还真想不到你身上,毕竟你时常不在村里,我都不知道闻家村还有你这样一个人。这就叫做——自作孽。”
闻大牛终于认了罪。他承认是他引路带那群匪徒进的纪初霖家,不为别的,不过是报复。
至于闻石头则是一个陌生男人给了他钱让他去杀的,他不知晓缘由。只是收钱办事。连用意外掩盖谋杀也是那个人的主意。
包拯皱眉问过付钱那人的相貌后也不再多言,将闻石头羁押,他明日将闻石头带回天长县。
夜里包拯对纪初霖说起那伙匪徒,他们在招供的时候提到他们曾在李家镇外认识一个凶徒,那个凶徒四处夸耀自己得了一笔大生意,要去闻家村杀一个人,杀了之后会得到几百贯钱。
“原来如此,大人这才带着仵作来闻家村。可是大人你说,那个凶徒杀了人能得几百贯钱……闻大牛只得了五十贯,即是说,那个人将杀人的事情给了闻大牛?”
包拯摇头叹息。“本官已经找到了凶徒的尸体。本官带来人本打算慢慢调查,却没没想到闻石头却因不小心跌落山崖而死。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亏得纪少爷的方法确定死因。却未想到杀人的其实是这个。”
纪初霖却都越发不解。闻石头不过是一个山野猎户,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
除非——
包拯也想到了,向小梅问询却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