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担心的,不过是本少爷不能中省元。”
春和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就算是中了省元,也不一定是状元。”
“小娘子,本少爷就要去贡院了,你说这种话,不嫌不吉利?”
春和赶紧改口说自己错了,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福。
“小娘子真是有趣。说来本少爷若得到一个好的名次,本少爷的爹又是那个位置,自然会留京任职,届时,本少爷定会娶一个身家清白、爹娘有权有势的女子为正妻。到了那日,太后的赐婚也奈何不得本少爷另娶。”
春和颔首。
舒了一口气,却又溢出悲哀来,即便到了那日,她依旧是他的妾室。
“婚约——何时可解?”
“小娘子真是对本少爷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啊……”
“一女不能侍二夫。一生一人,足以。”
“可惜,可惜。”杨梦笛笑道。“偏是有人不懂。”
那夜谈话后纪思明就被纪慎带去了之前的居所,纪慎在那处盯着他做科考前的准备。出发前纪思明避开纪慎溜到纪初霖这里来找冬儿。
“小弟这些时日始终谨遵姐姐教诲,在父亲大人面前跪得端正挺拔,颇有君子风度。还望姐姐满意。”
冬儿觉得好笑,却又有些无奈。只祝纪思明考一个好成绩。
“谢姐姐教诲。小弟定然不负姐姐期望。”纪思明仰头看着晴空,忽然问冬儿可知他名。
冬儿摇头,平日众人不是称呼他为纪小公子,就是思明公子。都是称字,他自己开口闭口小弟,很少提自己的名。
“姐姐这般,真是伤了小弟的心啊。”纪思明后退两步,抬手鞠躬。“在下纪晴,字思明。”
春和在纪初霖耳边轻声道:“难怪他总喜欢和相公作对,你二人一晴,一雨。天生死对头。”
纪初霖皱眉,沉沉点头。
却又听纪思明道:“姐姐。冬有了晴,岂不温暖?”
“我去!这小屁孩在说什么土味情话?”纪初霖用手搓了搓手臂:“老子的鸡皮疙瘩……”
又见纪思明将一方丝绢塞在冬儿手中。“此物是我心。”
纪初霖光明正大送了个白眼给纪思明。纪思明面不改色,对冬儿一鞠躬,背上书箱奔赴考场。
“相公,丝绢是何意?上面并无任何字迹啊。”
“用不着写字,丝绢的意思本就是横也是丝(思),竖也是丝(思)。”
“相公好厉害!”
“我妈追的电视剧里有。”
纪思明奔赴贡院到他考完,冬儿都去大相国寺上香祝他有一个好前程。
“小公子那般用心,冬儿只能祝他前程似锦,娶得娇妻美妾,多子多孙。”
“话都说成这样,看来这‘晴’终于暖不了‘冬’之寒。”
科考期间汴京人多了不少纪初霖又办了一场蹴鞠比赛,他之前就另外招揽了一些青年男子,还从别的蹴鞠场挖了不少人过来。
有成年男子踢球,看客更多。
科考这几日,蹴鞠场周围的位置坐满了人,那些没有位置的人便带一张纸,一块布就地坐下。在现场买一些吃食,为自己喜欢的小球员喝彩。
杨梦笛不在,他还要兼顾客栈和别的产业,平日也就顾不上瓦子,便将瓦子的事全盘托付给了春和。杨梦笛终究要做官的,依照纪初霖的说法,他迟早会成为一个只收钱,不出现的“股东”。
春和只能试着自己处理,王郎至今没有回来,她也曾问纪初霖王郎究竟去了何处,纪初霖总是笑而不语。幸而有刘老搭一把手帮她,第一日倒也算顺畅。
第二日却生了事端。
陆月芩又找上了门。
“让姓纪的给本小姐滚出来!”
陆月芩今日依旧身着男装,依旧骄横跋扈。带着一个丫鬟、两个家丁来得气势汹汹。
在瓦子负责收账的六子窃声告诉春和陆月芩之前也来过一次。闹着要纪初霖入赘,却被纪初霖赶走。春和自然也认出这个女子就是她还在清风瓦时前来挑衅女子。
今日是陆月芩第三次来生事。
陆月芩一眼就看见了春和,昂首走来,不由分说狠狠一耳光扇在春和脸上。冬儿欲阻拦却被陆月芩身边那两个一脸凶悍的家院模样的男人一把推开。
“怎了,本小姐要打的人,还能——”
“啪!”
春和甩了甩青疼的手。笑了笑,“还你的。”
“本小姐的爹是——”
“三品官,我知道。陆小姐你几次三番挑衅,不是骂人就是丢猫,最近似乎学得厉害了一些,丢了猫却不喧闹,不过是将事情告知天下给我古镜瓦添堵。
“三品官家的小姐难道都是你这副模样?书中要求的贤良淑德竟是一样都占不了。平日在家中你爹娘就不教导你?”
“本小姐有娘生没娘养,如何?!”
春和呆若木鸡,却又见其中一个小厮一个劲冲陆月芩使眼色,陆月芩玉齿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很快又冲着春和大喊大叫,说要纪初霖出来,纪初霖之前答应过她,要入赘进她陆家。凭什么反悔?眼下整个汴京都说他是短袖,这又让她如何回家让家人来提亲?
春和知道陆月芩在胡说八道。便笑言这是纪初霖与陆月芩的事,毕竟她与纪初霖早已和离,将此事告知于她也别无用处。
“小姐又不是嫁给梦笛。毕竟我与梦笛的婚事是太后亲自赐下的,就算是品级极高的官员,也动不了分毫。”
陆月芩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指挥那三人砸了瓦子不少东西,愤然离去。
春和让瓦子的人收拾着东西,心中不悦却也觉得古怪。
陆月芩喜欢生事,却总是许久才出现一次,每一次都只是寻事端,惹出事来就离开,从未有任何后续。
三品官的女儿,就算是忌惮杨梦笛的存在也应该不会这般容易放过他们。
“大户人家未嫁的女儿怎能随意出门抛头露脸?都已经出了门,身边怎会只有这带几个人?她恨我古镜瓦,却怎么从来只找几人来惹事端?”
春和好奇。
冬儿帮着春和收拾地上的东西,沉思了许久,“众人皆道陆家小姐在家中备受宠爱,陆小姐也说自己在家中备受宠爱。我倒觉得不然。她不像被惯坏了,倒像是得不到宠爱的孩子拼命做坏事吸引人们的注意——花月楼有不少女孩,相貌不美、歌舞不行,得不到妈妈宠爱,这样的女孩子不少都会这般。见多了。”
“冬儿你好厉害。”
“常年混迹在花月楼那种地方,若不会察言观色,迟早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刘老也道:“高门大户家不受宠的女儿,还当不得小户人家的闺女。老夫听坊间传闻,这位陆小姐是陆大人的女儿,却不是夫人的女儿。陆大人入赘的,他夫人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这个女儿似乎是外室所生。”
“刘老怎会这么清楚?”
“老夫听过陆小姐几次三番惹是生非的事情,有些在意,便去打探过。那个外室过去被养在汴京城外,现在被赶去了别的地方嫁了人,女儿被带回了家,毕竟那是陆大人唯一的孩子。可终究是个外室的女儿。家里疼她的也只有有爹。”
春和听着,却又生出悲伤来。
她曾也是家中不受宠的女儿。自然知道那种滋味。何况她家小门小户,就算是备受宠爱的弟弟,也不过比她们多一块糖。
陆月芩越是强调自己备受宠爱,越是没有人给予宠爱。
之前纪初霖曾好奇,既然陆隐是入赘的朱家,为何陆月芩姓陆。原来这个女孩根本得不到朱家承认,像是个被寄养在朱家的外姓人。
前些时日陆月芩当着纪初霖的面闹着要纪初霖入赘,被纪初霖气坏后也不过是跺了跺脚。今日她气得陆月芩暴跳如雷,陆月芩却也只是砸了古镜瓦的东西。
说是三品官的女儿,却连多叫几个人来闹一场都做不到。
“悦儿出门总是前呼后拥,若是穿男装出门,李琛大人总会让亲信禁军带一队人跟从,生怕她受一点儿委屈,却从不在意委屈了旁人。悦儿身边永远又用不完的钱,在汴京犯下任何错都有人收拾烂摊子。”
若同样的事发生在李悦身上,怕是连古镜瓦都会被李家人生生拆了!
再将她作为联姻的工具,李悦都是家中唯一的女儿,除了婚事,别的事情上可以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