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霖自然不怕。反正他头上恶名不少,再多一个也是无妨。
果然,次日,整个汴京城都说古镜瓦的大掌柜纪雨——是个断袖。
“之前是不举,现在是断袖。你的前夫我还真是拥有了直男内心深处最为拒绝的所有东西啊。其实你的前夫我还是挺开心的。”
纪初霖对分外不安的春和笑道。
这一次的流言中,人们称呼他为“古镜瓦的大掌柜”,而不是“纪家的二少爷”。
“而且,既然都说我是断袖——那是不是我可以从‘不举’的恶名中脱身了?”想到这里,纪初霖略有些开心。
杨梦笛摇着扇子,笑容像一只狐狸:“非也非也。不举还断袖,他们只会觉得——纪雨你是个小娘子。”
纪初霖思索了半响才明白杨梦笛的意思。
当日午后,汴京人都说,纪初霖追着杨梦笛打了一上午,这般生气,自然不是因为他那和离的娘子成了杨梦笛的小妾。
纪初霖定是追求杨梦笛公子而不得!
春和在流言蜚语中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奇怪。
“汴京人有这般八卦吗?”
“之前不是这般,就算有,也不至于传得这般快。”冬儿暗忖,轻声道:“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无所不用其极,与我等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今天再发一章~~】
第119章 第一一九话
深夜,纪慎坐在大门紧闭的房间里生闷气。纪初霖跪在纪慎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纪思明跪在外面,背朝房门,跪得端端正正,顺便看门。以防房内二人的话被旁人听见。
纪慎沉默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开口道:“此事吾儿如何解释?”
“爹啊,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抢了杨商的扇子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啊!我两个大男人再闲得无聊也不会在院中追逐打闹一上午吧?打一架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嘛要追过来打过去?就算是追美女,追一上午也会追得一肚子鬼火,何况是男子?”
“胡言乱语,你是人,腹中何来鬼火?!”
“……爹说得对。”
“此事准备如何处理?”
事情传入耳中后,纪初霖和杨梦笛也就如何解决此事商讨了许久。他们曾想过闹出事端转移旁人注意力,也想过将那个造谣者揪出来。
“商量了很久,我们认为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闻不问。”
纪慎眉梢上挑。“为何?”
“我们可以制造事端,但得多大的事端才能和古镜瓦大掌柜与杨大人二公子断袖来得刺激?惊心动魄?吸引街头巷尾的所有目光?太过于费时费力。揪造谣者出来训斥一顿也很麻烦,对方不一定会承认,说不定我们两个越是解释,汴京人就越觉得我两人在掩饰。”
在纪初霖和杨梦笛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闻不问。毕竟两人手中有杀手锏——太后的赐婚。
那人这般造谣,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事情传遍了汴京。纪初霖相信此事定能被好事者传入太后耳中。太后赐婚的人中有一人竟然是断袖?
此事真只是让他二人、还有两人的家族颜面无存?
颜面无存的还有太后。
“若此事是真的,杨商那家伙就是个欺君之罪——”
“怎么能直呼其名?无礼!”
纪初霖悄悄吐了吐舌头。他说若杨梦笛真是个断袖,那犯了欺君之罪的是杨梦笛。
稍加调查就能知道杨梦笛是被冤枉的。这么短的时间此事就传遍了汴京,只能说明造谣的那人一直派人紧跟着他们,略做查访就能知晓经过。
造谣那人以为是给他二人找不痛快,却不知是给太后找难堪。
“此事还用我两人动手?”
素来板脸的纪慎终于笑了。
“吾儿似乎知晓是谁做的?”
“杜玉申嘛!最近盯着我们的都是他。”
“他为何生事。”
纪初霖将夏桔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让张家、李家父子去开封府告古镜瓦的也是他,寻人盯着他二人,四处造谣说他二人是断袖的也是他。
之前是为了搞垮夏桔,让夏桔回他的怀抱寻求依靠。
阴谋未得逞,杜玉申便决定搞垮古镜瓦。
偏是手段低劣,想不出别的。
“他若是有好手段,也不至于之前因买下夏桔同家人闹翻又因为夏桔红了成日追着夏桔跑再度同家人闹翻。杜玉申的父亲是四品官。杨伯父有个亲信也是四品官。李琛大人说最近有位从三品官员似要告老还乡。我与杨商这事闹成这样,岂不是天赐良机?”
“吾儿终于有了些长进。”
纪初霖松了一口气。
“霖儿。春和的事呢?”
纪初霖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迟早得同父亲说清楚。孩儿之前就说过了,我心如磐石。”
“胡闹!她眼下是梦笛的娘子!”
“她本是我娘子,我和她原本过得好好的。李琛一不高兴,她就得与我和离。韫夫人一在太后耳边进言,她就得与杨商成亲。可有人问过我的想法?问过她的想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既然是‘不得不’,也就多了太多的无奈。爹,你真觉得这是正当的?”
“自然。”
“孩儿却是不愿。”
纪初霖眼眸微垂,轻声叹息,抬头,目光坚定如昔。
“孩儿曾得过癔病,那个时候陪伴孩儿的是她。陪着孩儿远赴汴京吃苦受累建下古镜瓦的也是她。孩儿心中舍不得放手,孩儿心悦她,也只有她,情字已经深种,断不了。”
“另娶一个!”
“人们总说想要彻底毁掉前一个文件的痕迹不是删除而是覆盖。可有些人不是文件啊……有些人——是系统。除非系统本身坏了,不然怎么能随意重装?”
“又开始胡言乱语!你癔病又犯了?”
纪初霖轻轻摇头否认。不是癔病犯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纪慎解释自己的心意罢了。“孩儿只是想要说明孩儿放不下罢了。她是我的女孩。怎能让给旁人?何况身边有这样一个太后赐婚的妾室,杨商那家伙也不能——”
“又开始无礼!”
“好的,父亲大人。梦笛兄需要的也不是春和这种身份的娘子。父亲大人应该知晓杨伯父的心思。”
“口出狂言,你还能毁了太后定下的婚事?”
纪初霖唇角一扬。“其实孩儿本设计了一连串特酷炫的骚操作、咳——孩儿本准备了不少奇技淫巧的东西来解决这件事。但没想到凭空闹出一个‘断袖’,真计划不如变化。但既然闹出这种事,太后面上难堪——一定会召我几人进宫,届时,说清楚。”
“胡闹!那种——”
“爹。孩儿早已被赶出家门。就算惹出事端也有被赶出家门的文书为据,不会连累爹的。”
纪慎无言,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无奈,欲言又止。
“孩儿都懂。只是父亲,孩儿想知晓,您真认为韫夫人是正确的?”
纪慎不言。
“爹当年为何辞官?”
纪慎长久沉默。
纪初霖一直觉得奇怪,纪慎热衷于功名,纪思明还没开始考试他就大老远来汴京,自然是想要利用过去的门路为儿子博得一个好前程。
这么多年来纪慎也和朝中大员一直保持较好的关系,周婉的爹靠着这关系升了一级又一级。
故而纪初霖一直不明白,纪慎年纪不大就当上了三品官,身体也健康,平日和赵姨娘琴瑟和谐,怎么就忽然归隐回乡了?
“吾儿想得太多。”
“真的?”
“哼。”
纪初霖相信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纪慎与杨慨和李琛的关系都十分密切,这几年每每说起纪慎,杨慨都只是叹息,从不说纪慎辞官归隐的真正原因。
不可说。
而朝中真正不可说的,在纪初霖看来就是那位韫夫人。
若纪慎与韫夫人争斗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官家。
若不是某个人,就是朝纲。
纪慎一声长叹:“为父与杨慨,终究得保一个。为夫当时的确心灰意冷,想着归隐田园。”
“在孩儿看来不是心灰意冷。保杨伯父,是大义。知晓会惹怒贵人却还进言,是大忠。父亲大忠大义,如何不懂孩儿的心意?”
纪慎终于不再开口,只是拍拍纪初霖的肩,叹息道他的孩儿终于明白了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