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与冬儿也不需要去古瓦,她和冬儿只需要在镜瓦给太太小姐们说那些为她们量身定做的故事。
纪初霖没有忘记那位初期指点帮助春和的刘老,加了不少钱将刘老请来古镜瓦,那些喜欢听刘老说话的人自然也跟着刘老从清风瓦来到古镜瓦。
对此穆三自然格外高兴,刘老走了,清风瓦最厉害的说话技艺人就是他。他四处说纪初霖和春和的不是,春和欲争,纪初霖却说没有必要。“他不过是一个说话人,你我而今也犯不着同一个说话人太多计较。”
瓦子的日常事务都够纪初霖头疼,他自然不愿意同穆三过多计较。毕竟他之前从未做过生意,这是头一遭,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幸而客源上全然不需要担忧。
杨梦笛认识几乎全汴京的公子哥儿。韫夫人尚未归汴京,杨梦笛的娘亲周夫人带着平日交好的那帮夫人来过镜瓦几次,妇人们交口称赞。客源一直不断。
纪初霖也没有忘记那块空地,他将空地改成了蹴鞠场。还在周围修建了看台和矮围墙。平日带着那群喜欢蹴鞠的孩子继续玩蹴鞠。孩子们平日练蹴鞠,闲时也帮瓦子做一些杂事,纪初霖每月会依照他们工作量的给予酬劳。
偶尔纪初霖也会搞一场少年的蹴鞠比赛,纪初霖也不收围观者的钱,却留心观察民众最喜欢哪位少年蹴鞠手。
若是民众喜欢某个蹴鞠少年,纪初霖就会让那个少年在场上帮一些汴京的大商铺介绍新到店的货品。只要是被备受关注的蹴鞠手介绍的货物都会大卖。之后就会有更多的商铺花钱找那些蹴鞠手帮着介绍。那些少年蹴鞠手的酬劳自然远远高出普通蹴鞠少年,为了当上备受欢迎的那个蹴鞠手,少年们在比赛时用尽全力。来观看的人也就越发多了。
春和曾问过纪初霖和这般做。
纪初霖说这叫打广告,下一步就是拉赞助。
“为何要让将那些踢得好的孩子的名号大肆宣传?”
“捧球星呗。我思考过,北宋这种商品经济和若干年后的商品经济有些相同,人们愿意花大价钱请最一流的女技唱一首曲子或是做一餐饭,自然也不会吝啬在蹴鞠上花钱。”纪初霖笑道。“你的为夫我曾经说过,高俅的剧本也不错。不过——需要换个方式。”
春和渐渐觉得纪初霖变得越来越厉害。他和外人说话的时候神色越发正经,说话的语气和口气也与杨梦笛越发像了。他似乎本来就在学杨梦笛说话。尤其在外出谈事的时候,过去那个说话随意、时常被人叫做疯子的纪初霖在外面再也见不着。
只有在她身边,纪初霖才会恢复成一开始的“疯子”模样,满口的Java、C++,肯德基、麦当劳。像个话唠少年一样絮絮叨叨,说着她也不太明了的话。
他说他害怕忘了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又不能同太多人说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他现在不想死了,更不想被当做祸乱朝纲的疯子活活烧死。有些话就只有同春和说。
腊月瓦子开张,正月赚得盆满钵满。
到了正月十六,慕容弈给冬儿带来消息,说今日李悦出嫁。
李悦出嫁,李琛的官位稳了后她便终与那位一品大员喜结连理。官员间的结亲,终究是强强联手,冬儿消去了奴籍,也终究不是花月楼出身。
冬儿面色冷静,笑着祝福。
只是在当夜,冬儿坐在二楼,在凄凉的夜色中弹了一夜《凤求凰》。次日,双手鲜血淋漓。“今儿怕是不能帮春和弹琴了,让夏桔代弹一曲好了。”冬儿颤声笑道。
“你明知道李琛不倒她必然会嫁给那位一品官那位才做了官的少年公子,为何还要帮李琛?”纪初霖问。
“冬儿只需要她过得好。太尉的侄女,太傅的儿媳,进士的娘子——身份多尊贵,听着多好听。”
欠身笑道,谢过纪初霖为自己包扎受伤的手,冬儿回房休息。
进了屋,三日未出,第四日重新出现,嘴唇带着笑,面色却是惨黄,眼眶是重重的黑眼圈。
那叫做王郎的男人还活着,他同夏洁一道来古镜瓦做活计。
夏洁放了足,纪初霖一有机会就给他熬骨头汤以便脚上的骨头恢复。他也改了名,他说“夏洁”这个名字是那些人取的,便改名为夏桔(jie)。
“改字不改音,这般春小公子唤我名字方便一些。”对此夏桔笑道。
他平日男人装扮,偶尔也会装作女子同恢复男人身份的王郎杂剧戏台上扮做情侣或是夫妻。
可男可女的夏桔,最初被人嘲笑,但当人看过他用九根手指弹琴或是唱戏后再也无人嘲弄,反倒广为人知。才不过二月,夏桔这个名字就在汴京声名远播。不管是思春少女还是少年公子,都愿意来古镜瓦一睹夏桔的风采。
纪初霖说,夏桔红了。
相较夏桔,春和与冬儿这对只给有钱夫人说话的女说话人给人的印象淡了去。
韫夫人一直未回到汴京,春和依旧未得到去她家说话的机会。幸而平日生意也不少,每日都有不少进账。她只给夫人小姐说话,也免了被手脚不规矩的浪荡子戏弄的危险。
众人皆忙,唯有纪思明分外闲暇,还回天长县过新年。他走的时候春和未提,纪初霖却还是托纪思明给闻克己带了不少钱。
纪思明回来给春和带了闻克己的书信。
他也皱眉告知闻克己现在的境遇。
碧兰已经被那位当上进士的爹接走。因为是新科进士,名次也不算太差,碧兰的爹很容易就在天长县寻到了活计,眼下只等朝廷传来消息好去当官。虽说朝廷每一次考试都会有不少人考中,没人知道这做官的机会会等到几时,却终究是个希望。
闻克己却有了□□烦。
碧兰的爹打听到闻家村有位妇人的远亲也在这一次考上了进士,只是名次太过于靠后,又无任何背景家世,这一生当官的机会都极为渺茫。
但那人至少是个进士,血缘上还与闻家村有关。而闻克己不过是个久考不中的秀才。
碧兰的爹便将那人带去了闻家村。那人一来,闻克己就失去了私塾先生的工作,闻家村的私塾也被那人夺走。
幸而纪初霖赚了钱就花钱买下了纪慎在李家镇为他置办的房屋,闻克己也不至于无家可归。可因没有私塾先生的活计,收不了束脩,平日也做不了太多的活计,生活便越发拮据。
纪思明带钱给闻克己时看见这一幕,便顺口告诉纪慎。
纪慎终于记起这个尚不得台面的亲家,便托管家带了十贯钱过去。
闻克己却还是过得拮据,那些财物都被他换做了给十财的书籍与文房四宝。未能实现事业的父辈总是对后辈给予了万分大的期望。
“兄长给的那些钱、米、干肉他都收下了,但小弟总觉得那位十财兄弟精神颇为不佳,似乎一直想着那位碧兰小姐。似乎是动了真情。”
纪思明也在天长县见到了碧兰,而今她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她那位进士爹爹找了两个妇人教她女红,颇有自己新官上任后就将女儿嫁出去壮大势力的感觉。
“真是而可笑。小弟听朝中的叔叔们说官家分外重视科考,之后不定隔一两年就考一次。每年考取的进士数量远远大于朝中的官员数量。旧人还没有安排好,新人又上了榜。想要做官,要看人脉,若背后一无所有,除非是前十名,无乡里推荐,朝中又无人,如何做官?”纪思明笑道。
他又说碧兰的爹爹也去去拜见纪慎这位与朝中大员依旧有联系的退隐高官。
“兄长你可不知道,那份谄媚,还有恨不能将女儿嫁给小弟为妾的架势……”
“你愿意吗?”
“不可。”纪思明正色道:“兄长难道认为爹会允许小弟娶一个进士的女儿?小弟可是想要当一品大员的。自然不会学那种忘记了身份尊卑还娶了秀才女儿的人。”
纪初霖:“臭小子你这月的零花钱还想要吗?”
“毕竟那种娶了秀才女儿的人做事不同于常人,颇有些志气,也分外有手段。小弟自是不如。”
纪初霖:“……”
二月末。
杜公子忽然出现在古镜瓦,纪初霖在他身边见到了之前在杭州见到的那个油光满面的假和尚,幸好那个和尚没有认出纪初霖和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