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颜悦色的坐在铺着绣了望月台的秋香色软垫座椅上,手上拄了一个雕着麒麟的红木拐杖,脚下是巨大的牡丹绽开浅橘色织锦厚毯,屋里装饰虽是简单但也贵重。
“劳烦太子殿下来看望老身,只是老身腿脚不便,恕不能见礼。”
“老夫人言重,本就是孤等突然来访扰了您清净,还望老夫人勿怪。”
邵明渊长的俊,虽是太子,但未以身份压人,反而礼仪周全会说话,倒是让老夫人没那么重的排斥心了。她也不是不能走路,只是单纯不想起来给小辈见礼,即使他是太子。
躲在里屋的长孙瑾听着他声音温润如玉,与祖母交谈了不过几句,谦和有礼。祖母安排了客房,言旅途劳顿先做休息,待晚上招待用膳。
邵明渊拒绝了。此次来江南暗访,借住此处已是叨扰,虽是太子,但也是小辈,用不得大费周章。得空让他和府里公子哥交流切磋下,便也不负此行了。
老夫人对他印象有点好了。
长孙瑾听见祖母下令送他们回去,她也总算可以出去了。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含英提壶斟茶时不知是不是屋里太热的缘故,竟是一个手滑没抓好茶壶,那一声响落在桌面上,屋外面都听见了。
老夫人脸上笑容有点僵,连翘打圆场说猫又在胡闹。
路续瞧出来不对,难道这里屋里还有人,“……这是茶壶撞到桌子的声音吧。”
邵明渊一早就知道里屋里藏着人,老夫人既然让其躲着,多半是府里的小姐。他是个外男,未出阁的姑娘避开是正常的,但路续既想着太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就有义务保护好。
含英进承国公府不过两年,还是看在她老实细致的份上留下她侍候长孙瑾的,往日挺细心一姑娘,今儿犯了这样的过错。含英吓得神色惶惶,低着头跪在了铺着毛毯的地上。
长孙瑾不轻不重的睨了她一眼,接下来怕是有麻烦了。
其实要是坚持说是猫,也就过去了。路续觉得不妥,少不了跟太子念叨,“殿下我们既是暗访,拜见老夫人一人,如果真出现了第二人,就算于我们无害,可我们总要知道那人是谁。”他这话说的声音正正好好能传到老夫人耳朵里。
路续这话在理,到底是皇室中人,安全为重。太子来探望老夫人,老夫人屋里却藏人,虽然他们没说什么重要的话,但对面毕竟是太子,该注意的一定要注意。里屋那人不出来,老夫人万一藏的是个刺客杀手怎么办?虽然路续不认为她有这个胆子,里屋不是个公子就是个姑娘,但为了安全,人还是要出来给他们过目。
这道理太子懂,老夫人和长孙瑾怎会不懂。
太子态度谦和有礼,她也不能太过执拗,倒显得她倚老卖老了。
“罢了罢了。”老夫人没再坚持,叹息,“瑾丫头,你出来罢。”皇室得罪不起,她不能给长孙家找麻烦。齐朝也不似前代几朝那般女子地位低到一概外男不许见,嫁人就待在家中以夫为天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如要外出还要戴上帷帽。
这一声瑾丫头让邵明渊心头颤抖,一时间百味杂陈。
长孙瑾穿了一件樱色的交领襦裙,外罩月白色蜀绣莲花缠枝大袖衫,娇嫩的颜色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少女从八仙过海屏风后慢步而出,眸含潋滟,唇似樱红,不卑不亢,身姿袅袅,乌发用碧玉簪轻挽固定,两支红翡桃花镶红宝石步摇插在发髻上,从细金流苏上垂下精巧细致的镂空琉璃桃花,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摆动着,错落有致。
娇艳水灵的仿若枝头初绽的露水桃花般嫣然聘婷。
“这是我孙女阿瑾。方才太子过来,就让她进去避了一避,也不是瞒着,到底是男女有别不方便。”
长孙瑾眼睑微垂,矮了矮身,朱唇轻启,“阿瑾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路大人。”
邵明渊不动声色,依旧温和着声音,“冒犯姑娘,实属无意。”
没想到这辈子会这么早见着她,他心中苦涩与酸痛翻腾着,低垂着眉目,一分不显。这时候的她是那般明艳动人,远没有上世的小心谨慎、憔悴绝望的模样……真想好好的看看她,将她的模样烙在心上,这世里他会牢牢抓住,再也不会让她受苦流泪。
路续在京城美人见得多了,见着长孙瑾出来时候都忍不住直了眼一下,这有点过分好看了。他这个活了四十年的中年老男人由衷的赞美了下,眼前这个少年太子确实丝纹不动,果真是不近女色出了名的。
老夫人及时说到:“既然误会解开,路大人也该放心了。不如两位先行回去休息。”
她招手长孙瑾过去,邵明渊目光只是轻轻一扫,却跟稍微抬眸的长孙瑾撞在了一起。
这回,她看清了他的脸。
这太子生得可真是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甜文,是真的
第4章 算命先生
《太子妃攻略手册(重生)》
by重弦
2018/12/晋江文学城独发
【算命先生】
长孙瑾从不会用漂亮来形容男人。
邵明渊玉冠乌发,一袭玄衣金丝暗绣流云,腰间腰封暗色流金,下系一枚通体雪白玉佩,贵气天成。他又生的惹眼,凤眸丹唇,凤表龙姿,身姿挺拔如修竹,沉淀的气质衬的他容貌之美,愈发令人不敢逼视。
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词就是——漂亮。
邵明渊不知道她脑子里七七八八想些什么,今生终于再见着了被他辜负的妻子,他心中揣着忐忑不安和着百味杂陈,面上一分不显,见姑娘走去了老夫人身边,他也和路续一同告退。
他其实一直怕见着她,就如同前世,最后在废东宫中,他笑完自己可笑至极的一生,身边陪着他的只有长孙瑾。
彼时为时已晚,长孙瑾中毒已深药石无医,他是被抢了皇位的废太子,因为一个女人被蒙心蒙眼,待他终于睁开眼睛了,一切都晚了。
他亦是无法再面对长孙瑾。
他不配也不敢。
如今真的再次相见,他满心愧疚与感激老天让他重来一回,胆怯之情消退,眼前站着的她如此鲜活,他的眼眶都开始发热,终于又见到她了。前世那般眼瞎心盲,为何没能发现身边如花美眷。
邵明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藏在袖中握紧的手逐渐松开。
低垂的眸中思绪渐过,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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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同阿瑾说了好些话,容先生既然说了她天生贵相,嫁也是嫁进宗室。老夫人心里捏着一把汗,太子看着是个好孩子,身高权重,宣帝重视喜爱,若真的纳正妃,几个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合适人选。
但容先生既然那样说了,老夫人心里没底,千叮嘱万嘱咐千万别看皇家表面风光,内里错综复杂并不是个好地方,若真是为妃,明争暗斗,各方势力较量,免不了卷入夺嫡之争。太子现在稳,谁知道他以后稳不稳。
老夫人不傻,心里门清,后来又听芍药说容先生跟阿瑾说了会儿话,就愈发确定他算的就是孙女会嫁入皇室,只不过为了照顾她这个老人家,扯了别的话。她也乐意听着,后面也就没提。
长孙瑾就不同了,容先生亲口告诉她,见着的第一个姓邵的宗室子弟,就是那个让她郁郁而终,凄凉一生,年纪轻轻就去世的人。
眼下里,就是这个太子了。
容先生算准了长孙漫的婚事,又那样告诫她,她其实就有点信了。
当下告别了祖母,往容先生那处客房走去。
从老夫人的凝翠院沿着回廊一路向南,穿过花园再走过一座拱桥,便是容先生现在住的客房。他是二房贵宾,长孙简生远行前还叮嘱苏氏一定要好生招待,苏氏自是不敢怠慢。但容先生喜静,一般除了老夫人那里哪也不去,多数时间待在房间。
这一处是一块风景极好的地方。出门就是桃树碧湖,从窗子望出去是大片的绿意盎然,整座客房都围绕在舒心的花木之中。只不过现在枝叶新绿,还未真正变成绿意绯花香风弥漫的美景。
含英因行事不稳妥,被老夫人留下来面壁思过。长孙瑾就带着含霜一起过来。
老夫人给容先生身边留了一个侍候的丫鬟,平日里没事她就在偏屋歇着,容先生有事一喊就过去。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容先生说了什么,小丫鬟居然在睡觉,含霜满脸无语,想把她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