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令极有效,话音刚落,死士们纷纷抽出刀,将一众叛臣诛杀,场面血腥之至。
这也是杀鸡儆猴。
经此一变,梁王在众臣眼里,便不再是那个昏聩的庸主,他蛰伏数年,最终以佯死诱得楚党公然叛变,牵连出一干奸臣乱党,一举尽数连根拔起,整肃朝纲——此等手段,不可不谓雷霆万钧。
史称,秋山之变。
*
秋山之变后,涉乱之员悉数处斩。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徐渡却并未行诛灭九族之举,只是将犯乱之臣的家眷流放,或是充入官奴——除了那些直接犯事之人,其余的倒都留下了一条命在。
先前在秋山大帐,一眨眼的功夫灭了数十人,地毯染成了红色,处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当日归来之人回想起那日变故,亦觉得胆战心惊,可见其手段狠辣。
然而徐渡对罪臣家眷的处理却又宽大,一时倒叫人犯了糊涂,也不知他究竟是残暴,还是仁慈。
不过在徐姜看来,她父王自然是极英明的君主。
那日她也知道事先的计划,在徐渡倒下时,她装作惊慌失措,麻痹楚后。
可虽是已知实情,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慌张,现在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当时叛乱的臣子皆被诛杀,血流成河,素来衣冠楚楚的官吏,在处刑的大刀面前个个吓得疯癫,狼哭鬼嚎,最后人头散了一地,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地摊上,血液那种令人作呕的腥气,至今仍时不时在鼻端浮现。
徐姜不喜欢这种嗜血的场景,但她认为这样做确实有必要。
君主与臣子的相处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威慑便是这其中颇为重要的一环。谋逆弑君,罪无可赦,而徐姜也深深明白,当日未曾求饶臣服的那些官吏,也未必是有多么赤胆忠心,不过是处于观望之态,伺机而动罢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君王必须狠下手段,不然,何以正王道、立王威?
楚党不是第一个有谋逆之心的,也不会最后一个,一个楚党倒下了,还有下一个家族因为权势而膨胀,进而生出不该有的**,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谋划着。
徐姜漫不经心地将鱼食洒进池塘,盯着鱼群从水底慢慢浮上来,争相夺食,若有所思。
一旁服侍的宫人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心下生怯。
不知何时开始,原先柔弱怯懦的公主,愈发高深莫测起来。此时沉思的模样,竟是与梁王有几分相似。
“殿下。”宫人小声提醒道,“快到未时了,沈太傅想来已在落薇宫等您了……”
徐渡打算给徐姜找一位武学老师,武平侯沈匡便举荐其子沈存。徐渡欣然应允,且为了褒奖沈氏秋山平乱之功,还兼封沈存为太傅,此时边境安稳无战,便着他时时入宫,教授徐姜。
其实于此事,徐姜略有不解,按理此时正应该打压沈氏,父王却百般褒奖,岂不是任由沈氏膨胀,野心坐大?
何况她还听说,沈存在民间有一能歌善舞的红颜知己,自己怕是碍了人家的姻缘,见面难免尴尬别扭。
只是君命难违,徐姜轻轻叹了气:“知道了,本宫这便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事情超多,更晚了,抱歉~~~
楚党的副本就结束了,徐渡和徐姜要开始肝赵瑞和卫萱的副本啦~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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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3)
落薇宫后苑开辟出了一片空地, 摆上了箭靶,作为练习之地。
徐姜熟练地拉开弓, 羽箭毫不留情地飞出去, 箭箭正中靶心。
她向沈存学习射箭也没有几日, 不过她悟性极佳, 兼之前段时日为了秋山行猎,也曾下过一番苦功夫, 是以成绩颇为不错。
“太傅,还需继续练下去么?”徐姜收了弓,谦虚地问。
沈存对上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 心跳漏了一拍, 垂下眼低声道:“殿下已做得很好,射艺已不必再练了。”
她的确做得极好, 便是男子,也未必有她这般天资。
更何况徐姜还非常的努力。沈存也曾听见宫人私下议论,这位公主为了练习瞄准,还会在梁上悬一根极细的草叶, 每晚盯上一段时间,以此来增进自己的眼力。其意志坚定,实在不输于须眉男子。
同样为国君之女,徐姜与徐妍完全不同, 这着实出乎沈存的意料。
“那便习剑法?”徐姜说,“听闻太傅剑法厉害……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趁手的宝剑,可能还需花些时间去府库挑选。”
沈存比起那些逞口舌媚上的官吏, 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干的,徐姜虽然对沈氏颇有些忌惮,但这几日接触下来,见他文武双全,且极认真地教导自己,便多了几分尊重。
“不急。”沈存摇头,“殿下可慢慢挑选,前日王上曾吩咐臣,护卫殿下出宫游览半日,放松一下,顺便也瞧一瞧城中风物。”
徐姜眼前一亮:“真的?”
她素来稳重内敛,此时才有几分少女之态。
说起来,她其实也才十四岁多一些,对宫外的世界自然也是充满着好奇与向往。
*
除了前些时日的行宫与秋山,徐姜从未出过宫,尤其是在民间游历,这还是头一遭。
她穿了一身淡色的衣衫,头上戴了顶帷帽,半透明的素纱将容貌隐去,却又不会妨碍到她的视线。
梁国风气开放,女子出门并不被要求遮面,徐姜戴着帷帽,不过是想把那双异色眼瞳遮去,不然很容易就被认出身份来,并且,徐姜也实在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
她和沈存走在街上,梁国王都繁华,街头熙熙攘攘,沈存护在一旁,样子颇有些紧张。
徐姜并非对王都一无所知,她平日花了不少时间看书,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对于国度的记载描述。
不过书上的文字,与亲眼看见的景物,终究还是两码事。徐姜游览新奇的事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黄昏。
沈存看了看天色,很快便要入夜了,是时候该送徐姜回宫了。
他正欲开口,却见徐姜指着不远处一座小楼:“太傅,那是什么地方?”
那小楼远远望去精致奢华,檐上挂起了灯笼,隐隐还传来软绵的乐声歌声。
“这是……花月坞。”沈存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
花月坞是梁王都知名青楼,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之地。
这些话当然是不好和徐姜说的,沈存欲把赶紧她送回去,可徐姜却笑了笑:“我想去那里看看——”
她径直走了过去,沈存大惊,连忙跟了上去,微感头疼:“殿下,这种地方,还是不去为好。”
“哦?”徐姜侧头望了过来,语音婉转,“可是……我听闻太傅亦是时常光顾此处,为何太傅去得,我便去不得?”
花月坞这个地方,徐姜是听说过的。
她对青楼本身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见一个女子——听闻沈存的红粉知己便在此处。
徐姜有心促成这桩好事,郎情妾意,她可不愿做那打鸳鸯的大棒。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愿意给沈氏任何尚主的机会,反正楚党已除,借此澄清之前的流言,成全这对有情人,一举两得。
沈存此时却是有口难言,他的确时常来这花月坞,可从来不是为寻乐子来的……这下在徐姜眼中,恐怕便要成那轻薄风流之辈了。
他看着徐姜走进花月坞的大门,叹了口气,只好也匆匆跟上。
花月坞的大厅正中心直通屋顶,各层楼均是回廊,将中间的空地围起来,这里每晚都有歌女艺伎献艺,然后在回廊观赏的客人便可打赏金银珍宝,出价最高者,便可与佳人单独会面。
献艺台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刻了艺伎花名的木牌,表示这些女子会在今晚出场献艺。
徐姜的目光落在“萱姬”二字上,定了定。
这个萱姬,便是沈存的意中人。
听说她是花月坞的招牌,才华横溢、思想新奇,不少文人墨客写诗作绘赞美于她。
可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女人,却无一人与她独处过,只因每次轮到萱姬出场,打赏竞价,皆是沈存出价最高,旁人没有机会。
不知是怎样的倾国之色?
徐姜来此,其实也是对这女子有些好奇,平日里沈存总是冷着一张脸,似乎从未笑过,她实在想象不出,能令这沈太傅神魂颠倒的女人,得生成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