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脸庞看了半晌,漆黑的眉毛微微簇了一下,程白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对不起。”
裴迟没想到方才还把他当孙子一样揍着的程白会突然跟他示软道歉,他不由得怔了一怔,但随即又回神过来,狠狠地瞪了瞪他道:“道歉就有用了吗?有本事你也让我打一巴掌!”
他这说的是气话,想想也知道程白不可能答应。
但他这个想法刚冒出头来,就打脸了。
程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平淡道:“你打吧。”
程白就站在裴迟面前,依旧似清风朗月,那样挺俊修长的身形,温润如玉的面庞,但眼神间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比那天上的银辉更要冷。
裴迟微微怔然,随即扬手挥过去,但却没敢打,他……怂。
他这辈子没怂过谁。
但唯一犯怵的人,就是眼前的程白。
这个人,人面兽心。
当年他以为他最和善最友好,可实际上内心却龌龊腌臜至极,他竟然对自己怀有那样的念头长达三年之久……裴迟竟然等到三年后才知道他那份肮脏的心思。
可现在呢,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仍然云淡风轻,很好相处,但那是面对旁人,许是程白对他怀恨在心,他面对着他,却动不动就满脸阴沉,特别是还揍他……一揍起人来,简直六亲不认,跟活阎王爷似的。
裴迟哪里还敢打他了,万一等会这人又发神经报复他怎么办……
因此,裴迟也就只是嘴皮上逞能,挥过去的手只是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气恼道:“程白你是什么混账东西你心里没数吗?你还敢去招惹别的无辜女子?!”
程白眼皮微动,抬眸盯住他缓缓道:“你在乎?”
“我呸!我是替里边那位无辜女子打抱不平!”裴迟觉得程白不仅不可理喻,还很自作多情!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一道姑娘的声音,“堂哥,发生什么事了?”
裴迟松开手不可置信的回头过去,就看到不久前跟程白在一块的那个姑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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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好a啊!!!)
第二千一百七十一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65
裴迟:“…………”
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总觉得很尴尬。
谁又能想到程白亦是带着妹妹来看戏的……
当然,不同于裴迟,程白是被自己的堂妹程莹莹死缠烂打之下被迫过来的……
但总之现在两人都很尴尬。
裴迟不得不转移话题,“那什么,我回去找找瑜儿……”
裴迟挺憋屈的捂着被打的那边脸走回酒楼里,但没想到会看到裴瑜付了钱魂不守舍地从楼上下来。
“瑜儿……你怎么了?”裴迟一眼看出来裴瑜的脸色不太对劲。
裴瑜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看裴迟,也挺茫然地开口道:“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傻,哥问的是你。”
裴瑜却疑惑地指了指他印着巴掌印的那边脸。
裴迟顿时窘迫了,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搪塞回去,结果裴瑜的视线绕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人,“程大人?”
裴迟:“……”
这下,不用裴迟解释了,裴瑜也该知道是谁打的他了。
一时之间,裴迟对程白的仇恨值又再上升了一个层次了。
……
最后,由程白做客,去了一家环境较为雅致安静的客栈,算是给裴迟赔礼道歉。
裴迟却半点也不领情,他始终觉得程白的温和有礼不过是做给他妹妹跟裴瑜看的,背地里不知道多暴躁一个人呢,不然那会儿也不会把他拖出去一顿狂揍了。
想到这里裴迟心里边就十二分的憋屈,他从前还能仗着自己是裴老侯爷家的世子威风威风,可现在爹爹被他牵连革职了,就连他现在的性命也被捏在程白这狗东西手上,打又打不过他……这种处处被程白压着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受。
裴迟郁闷的刚倒了一杯酒,结果下一刻杯盏就被拿走了,程白冷静又克制道:“你不能喝酒。”
“我他……”裴迟差点又没忍住骂娘,但瞪了一眼程白后,又迫于淫`威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总之,他现在已经是憋屈得不能再憋屈了,他甚至希望快一点去汉城,他宁可去汉城受苦受累,也不要成日屈服在程白这个狗东西的淫`威之下!
但对于裴瑜而言,这一晚她非但没能散开心来,回去的时候,心里边反倒是……更加压抑了。
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顾成暄在樱花楼里跟她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为什么,当顾成暄说“有时候你们小朋友还真是挺可爱的”那番话时,顾成暄眼里的疏散淡漠,还有他微微勾着的唇角,明明那样迷人好看的形容,但是裴瑜此时此刻想着这句话,却觉得心里边很痛很痛。
她并不觉得顾成暄是在嘲讽她……她甚至认为,顾成暄是真的,被她伤到心了……所以才会故作波澜不惊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想到这里,裴瑜心里头就更加心疼顾成暄了。
她真的很想很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不是他说所想的那样,可是她连辩解都不能够。
她怎么这么苦啊。
那么轻易说出口的喜欢,明明早已在心里覆水难收,却再也没有勇气说了。
……
第二千一百七十二章 愿作你眼底的星火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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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半夏好好养了半个月,气色总算好了几许。
但说起来,她这半个月以来,做的事情也不少,她慢慢地学会了自己推轮椅,每日早起努力复健练习走路,也挑灯夜读,把先前落下的课程都给补上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因为一场失意的情爱便就此堕落下来。
她依旧努力的活着,也想要活得比从前更好。
这日用早膳时,林半夏跟爹娘提起她要回御林书院的事情。
林夫人听了这话,微微怔然,但随即安抚她道:“半夏,这事儿不急的。”
林半夏却很笃定地告诉林夫人,“再过四日,就是月考核了。”
闻言,林夫人皱着眉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林老爷,林老爷自然明白自己的夫人心里边在想什么,便也附声道:“半夏,爹娘知道你爱学,只是你如今身子还没好全,爹怕你去了也……”
然而,林半夏那样平缓淡然地开口道:“爹娘怕我受委屈,但我只是腿脚不便,手尚且能书写,半夏没觉得哪里比其他学子差了。”
林夫妇听完女儿这番话,面面相觐,但最终却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于是,任凭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半夏受了如此重伤后迟早要离开御林书院的时候,林半夏回来了。
林半夏到了御林书院后,按照规矩,先去了一趟陈太傅的书阁报到。
当时书阁的门打开,陈太傅看到林半夏不疾不徐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林半夏一双眼睛仍旧明亮,沉静,温和。
那个时候陈太傅就知道,他没有看错林半夏。
如果说过去陈太傅看重林半夏是因为她过人的才学,但如今他从林半夏看到了与她性情颇为不符的坚韧意志。
寻常的小姑娘家遇上这样残忍的事情,早就伤心欲绝了,哪还有求学的念头,但陈太傅今时今日却是从林半夏的眼中看到了更多的不可能。
因为林半夏比他想得更要坚定。
于是,陈太傅把先前问过林半夏的问题,又再重新问了一遍。
但林半夏听了他的话后,并没有马上答应,只是习惯性地思考了,然后回答:“太傅,我不确定我适不适合。”
“你很适合。”陈太傅十分笃定道。
“可是,我只是三等班院的一个学子,在一等班院上,总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林半夏很理智沉静地分析道。
然而陈太傅只是笑了笑道:“半夏,你扪心自问,你过去的每一日,分了几分精力在书院上?”
林半夏缄默了。
过去么……
过去的林半夏,一心只想做好何将军的好妻子,哪还有什么精力放在书院上。
“所以我说,你不是不会,只是在于你愿不愿意。”
林半夏斟酌着陈太傅这句话,想了四日,直至四日后,月考核结束,陈太傅告诉她,她把她这次考核的文章递到大理寺那边去了。
也就是说,只要她的文章入选,她就可以提前进入大理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