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每次说到她的父母，姥姥总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有大姨为什么要说她没爸爸呢？
真是奇怪。
晚上，许佳人正在吃饭的时候，隔壁又传出争吵的声音。
筒子楼隔音不怎么好，甘丽哭泣的声音许佳人听得一清二楚。
姥姥也跟着难过，自言自语说道：“女人都可怜啊。”
哭声持续了很久，直到许佳人睡着时都没有停止。
第二天，许佳人见到了强强妈妈。
她的眼睛红肿的像是挂着两颗开了口的核桃。
“许佳人，你不是要出门吗？”
“姥姥去买菜了，可能等下才出去。”
许佳人看了眼强强身后虚掩着的门，小声问道：“你妈妈没事吧？”
“我妈和我爸爸吵架了。”
强强的情绪很低落，说道：“他们说要离婚，以后我可能会成要饭的野孩子。”
许佳人差点被这话逗笑，但是考虑到小朋友的心情还是忍住没笑出声。
“就为了那条裙子吗？”许佳人问道。
强强难过的点了点头。
“不就是一条裙子吗？”
“这可不是一条裙子，是关系到尊严。”
“呦，你还知道尊严呢？你知道什么是尊严啊？”
“就是没这个东西，我妈妈就会丢了工作，会没钱养我！”
这话肯定是昨晚大人吵架的时候听进去的。
说完，强强坐在门前台阶上，学着大人的模样黯然叹了一口气。
许佳人又看了强强身后的门缝一眼，里面的床上放满了衣服和布料，强强妈妈站在床前看着布料在擦眼泪。
她真想冲进去，告诉强强妈妈不就是一条裙子么？
有什么好哭的？
她可以做出来啊。
“你最好别冲动。别忘记你现在4岁！”
眼前白影一闪，昨天发脾气玩消失的狗子出来了。
“关你什么事啊？”
许佳人懒得理这条脾气上天的狗。
她在筒子楼的记忆，唯一美好的部分就是眼前这个叫强强的小男孩带给她的。
院子里别的小孩子都捉弄她，欺负她，嘲笑她。
只有这个“强强哥哥”总是邀请她去家里做客，还会给她好吃的，甚至陪她玩女孩子才玩的家家酒。
所以，现在她真的想要为强强做点什么。
做一条裙子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
她就是靠着做衣服一步步白手起家，一条裙子在她手里也就几个小时可以完工……
“你要是想喝那个老头的纸灰水，那我也不拦着你。”
狗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悠闲说道。
许佳人抿着唇角犹豫了。
她担心的也是这个。
她自己穿了衣服鞋子，就吓得姥姥以为她被脏东西缠上了。
如果她跑去给强强妈妈做裙子，那恐怕会更严重。
“许佳人？去看我养的蜗牛吧？你是不是没见过？”强强开口问道。
许佳人点了点头，跟在强强身后进了他家。
甘丽看到对门的小姑娘又来了，指着旁边的凳子，说道：“你们俩坐那玩，这边的东西不要碰。”
许佳人根本就不是来玩的，她走到床边扫了眼床上放着的东西，问道：“阿姨，你在干什么啊？”
床上放了两条碎花确良的连衣裙，还有几块叠的四四方方的“呢子”布料。
这“呢子”布料在当时又被称为“毛华达”“新华呢”，因为布料昂贵又很有质感，多用于制作西服大衣。
那时候，过节才能做一身“新华呢”的衣服呢。
甘丽心情很差，单位这次安排了她接待外宾，明确说明要穿的得体大方，要求穿正式的裙装。
可她根本就没有正式裙装。
听到隔壁小姑娘的问题，甘丽敷衍说道：“阿姨整理衣服呢。”
“这呢子要是做裙子一定特别好看。”许佳人指着一块藏蓝色的料子说道。
甘丽顺着小姑娘的手看了眼，正是她想要去做裙子的那块料子。
可惜，昨天她跑遍了附近的裁缝铺，没人能给她加急做出来。
“阿姨，我姥姥会做裙子哦。”
许佳人一边观察着强强妈妈，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狗子跳到了许佳人面前，挥了挥爪子，骂道：“许佳人，你真的想要被人当怪物抓进庙里去？”
许佳人直接无视了眼前呲牙的狗子。
甘丽听到小姑娘的话愣住了，她和对面的赵大妈做了两年邻居了，没听说那位大妈会做衣服啊？
可现在，她已经是别无他法了。
甘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着问道：“那你姥姥能帮我加急做一套裙子吗？”
许佳人立刻笑眯眯的点点头：“可以啊！”
第九章 装模做样
甘丽等了二十分钟，赵大妈迟迟没有回来。
她不停地看着时间，焦急问道：“丫蛋，你姥姥什么时候回来啊？阿姨下午还要开会，怕时间来不及呢。”
姥姥不回来，正和了许佳人的心意。
如果回来了，她刚才说的话岂不是立刻就要穿帮了？
“阿姨，你在等什么啊？”许佳人故作不知问道。
甘丽解释道：“我在等你姥姥量尺寸呀，做衣服得量尺寸，要不然没法儿做。”
许佳人点点头，恍然大悟问道：“是不是就是拿个绳子在身上量呢？”
话一出口，床上趴着的狗子顿时鄙视：“装模做样！”
许佳人才不理某只的吐槽。
她现在要是不装，回头怕是分分钟就要穿帮。
甘丽被逗笑了，说道：“那不是绳子，那叫皮尺。”
一边说着，甘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皮尺，打开后指着上面的刻度，耐心说道：“喏，你看这上面就都是数字，做衣服要记下这数字才可以噢。”
强强走过来从甘丽手里取过皮尺，不高兴指责道：“妈，许佳人又没上学，你跟她说数字干什么啊？”
“妈妈就是给丫蛋讲讲，这个尺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甘丽觉得儿子的反应很莫名其妙。
“你这样子说，会让许佳人觉得不舒服的！反正你不许说了。”
强强沉着小脸，从妈妈手里夺过皮尺扔进了抽屉里。
甘丽怔了怔，第一次发现儿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而且，儿子是真的很维护对门这个小丫头呢。
“好，是妈妈做错了。”甘丽笑着道歉。
又等了十分钟，甘丽是真的急着要走了。
她一筹莫展，下午的会议是讲明天接待外宾的注意事项和流程，她必须要去。
可现在唯一能帮她做好裙子的希望却迟迟不见人影。
“阿姨，我帮你量好尺寸，等回头我交给姥姥就行啦！”许佳人见时机差不多，开口建议道。
“这……能行吗？”甘丽有些迟疑。
“肯定可以的啦。你放心吧。”
许佳人扯了扯站在她身旁小子的袖口：“强强哥哥，你去拿绳子……哦，皮尺，帮阿姨量下。”
“可是我不会量啊。”强强很老实说道。
“没关系，我看过姥姥怎么量，我帮你就好啦。”许佳人轻松地说道。
强强倒是听话，拿了皮尺就按照许佳人指挥开始量。
一边量，一边在自家妈妈的帮助下记下了一串数字。
甘丽从家里出来，走在路上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这么托大把量尺寸的事情交给两个小孩子。
等下午开完会，她一定要去再和赵大妈对对尺寸才行。
而且，她也想好了，小孩子的话不能太当真，万一那小丫头吹牛也说不定。
下午开完会还是去自己同学那借一套裙装比较稳妥。
……
许佳人拿到了强强妈妈的衣服尺寸，又得了布料，东西都有了，她立刻着手准备开始做衣服。
“你家有剪刀吧？特别大，剪布那种。”许佳人问道。
她记得，80年代人人家里都会有一把黑色手柄的裁布剪刀。
强强想了想，转身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了剪刀，又问道：“尺子你要吗？”
“拿来吧，还有粉笔也拿来。”
“喏，你要的都在这里。”
强强把自家缝纫机里的“工具”全部放在了床上，问道：“要我帮你拿过去吗？”
“拿过去干什么？我现在就要用。”
许佳人看到工具基本齐全，踮着脚去拿叠好的那块藏蓝色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