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唱念俱佳实着把她自己哭成了无辜纯洁的小白莲,戚舒表面上还能维持冰冷的表情,可心里简直山崩海啸,炸开了锅。他瞥了眼皇后,见平常就喜欢装无辜的皇后此时却被陶妧气得浑身哆嗦,脸色铁青,可却又拿陶妧没有办法,他心里痛快极了。
鲁王见皇后此时落了下风,轻咳一声厉声朝陶妧喝道:“陶四小姐!嘴下积德,不管如何母后只是着急四弟的安危,陶小姐不必揪着这一点不放。”
英王轻浮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梨花带雨的陶妧,啧啧做声:“二哥,你声音小点,千万别吓到陶小姐了。”
德妃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往前一步一脚踩到英王的脚背上,顺便还碾了碾,柔声道:“皇后娘娘是好心,陶小姐也是好意,都是为了瑞王殿下好。如今看瑞王殿下清醒了,本宫也就放心多了。想来皇后娘娘也是如此感想,才激动了些。”
皇后两眼像是淬了毒一般直勾勾地瞪着陶妧,见陶妧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挂着眼泪笑嘻嘻地望着她,分明是在挑衅!
尖利的指甲死死地掐进手心,她咬着牙将梗在心口的郁气咽下去,如今皇上正是对安泰长公主和陶妧心存愧疚的时候,她现在还动不了陶妧。不过等到陶妧正式嫁给瑞王,情况就变了。
她翘起嘴角,佯装大度道:“还是德妃通情达理,正是德妃说的这个理。”
随即走过来亲昵地唤着“阿妧”,拉住陶妧的手:“往日本宫就很喜欢你,可碍着你娘不能接近你,以后可就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到底还是方便了些。”
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尖利的指甲正要戳进陶妧的手,却听陶妧痛呼一声:“疼!”
“皇后娘娘!”一直冷眼旁观的瑞王像是实在忍受不了一般暴喝道。他抚着胸口咳得喘不过气来,陶妧立马挣脱皇后的手像模像样地帮戚舒舒缓。
瑞王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沉着脸冷声道:“本王怕是要辜负皇后娘娘的美意了。只是皇后娘娘无事还是不要来东宫的好,免得本王伤还没好,本王的未婚妻伤着了。”
未婚妻?陶妧瞬间嘴角抽搐两下,手上不由用力拧了戚舒的胳膊一下,眼睛却望着皇后沉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皇后眼里迸出怒火,哪里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根本就是被陶妧算计了。她心里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应对就听到瑞王低声咳了两下:“岚冰,送客。”
鲁王嗤笑道:“也罢,人家不待见咱们,母后咱们也快点走吧,免得碍人眼。”说罢舔舔嘴唇,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瑞王包扎着的伤口,突然勾唇笑了一下流露出一丝邪气。
瑞王冷脸以对,可陶妧却看得心里一咯噔,只觉不对劲得很。
皇后勉强勾唇笑着应了一声,对瑞王道了一句“舒儿好好养伤,本宫会再来看你的。”甩袖而去。
剩下的嫔妃好戏也看了,心满意足地离去。倒是端妃好生问候了两句,嘱咐陶妧多多跟安宁公主交往,才放下一干礼品离去。
第40章 沦落
众人一散, 陶妧立马离开床边, 抻抻衣裳的褶子,一副跟戚舒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
戚舒见她这幅模样也没有生气,反而舒心畅意极了。不管是幼时还是在千秋宴上, 他都没有这般轻而易举地战胜皇后。这般一想陶妧真的不错。
“坐。”
陶妧瞥了他一眼,见他这个时候还冷着一个脸, 像是她欠了他五百两银子似的,撇撇嘴到底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挪到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多谢。”戚舒轻声道一声谢。
重新拿起医书的陶妧听着这轻飘飘的一声谢, 还以为她听错了,毕竟戚舒看上去不像是知恩图报的人。她这个救命恩人就是被他坑了一把。“你说什么?”
戚舒摆摆手示意候在门口的岚冰退下,垂眸低声道:“方才的事情,多谢你。”
陶妧看着他的模样, 不知怎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轻轻回了句:“我只是看不惯皇后娘娘那副样子罢了, 跟你没有关系。”
两人别别扭扭地将方才的事情掰扯清楚,却没有看到门口的岚冰竖起耳朵磨磨蹭蹭地往门口挪动。岚冰听到陶妧的说话声不由停下来回头望了相距不过三尺的男女, 漆黑的眸子如墨染一般,黑沉沉望不到底。
戚舒看着陶妧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整颗心像是泡在温水里似的, 温暖舒缓。除了大哥, 陶妧是唯一一个当众维护他的人。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余光却瞥到岚冰还在门口没有出去,便提声喝道:“退下。”
陶妧吓了一跳,扭头就见岚冰似乎也被吓着了,仓皇地退了出去, 重重地阖上门。
陶妧听着这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不由蹙起眉尖。岚冰要是放在安泰长公主府怕是连个洒扫丫鬟都当不上,没有规矩。
“岚冰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还用得着避讳她吗?”
贴身丫鬟?
戚舒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没想明白嘴上却不由反驳道:“我没有贴身丫鬟,我从南方回来之后大嫂送过来伺候的。背景还算干净,我就没有推辞。我在南方的下人不能进宫,只能留下岚冰,最起码院子里的事情还算顺畅。”
陶妧挑挑眉,有些疑惑他竟然在宫中连心腹都没有,也有些疑惑他为何对她一下子解释这么多。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转念间就将这个疑惑抛到脑后,“那确实还是避讳着些好。”
戚舒却抿了抿薄唇,有些懊恼他方才说的话。不过到底不是几岁的孩子了,他转眼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你方才不应该那般莽撞的,皇后和鲁王并不是好惹的。”
看到她嘴唇翕动想要反驳的样子,他又说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刺杀根本就是鲁王和皇后谋划的。他们能算计我,自然也能算计你。我一会儿给你派两个人,你出门就带在身边,不要疏忽大意。”
陶妧确实是觉得皇后即使表面上气得要死,可到底在明面上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可经戚舒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明白方才的行为是多么莽撞。
她不由捻了捻手指,没有推辞,“多谢。”
这似乎是两人碰面以来第一次能好好说话。
陶妧觉得既然她接受了他的照顾,自然不能再对他这般冷眼相待。又想起那碗快要溢出来的苦药汁,她张口想要对他说声抱歉。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她抬头看向戚舒。
登时她僵在原地,只有嘴角抽搐了两下,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平身子躺下阖眼睡着了……
真是……好极了!
她用力将抽搐的嘴角扯下来,冷哼一声,只觉她的好心都被喂了舟舟。她干脆利落地起身直奔耳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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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妧进宫毕竟是匆匆忙忙的,被太子妃带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多看,此时再看戚舒所在的耘波轩,却另有一番趣致。戚舒在宫外有自己的瑞王府,耘波轩只是他东宫暂住的地方。
虽说如此,耘波轩却样样不差,耳房倒座就连墙角处的大鹏展翅梅花桩似乎都是精心雕琢过的。
陶妧打量一番之后脚下一拐走进耳房。一进耳房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药汁苦味,她缓了缓就见岚冰匆匆迎了上来。
“陶小姐怎么过来了?这里味道不好。”岚冰拧着帕子低头道。
陶妧缓过劲儿来,抬头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间耳房,简简单单的二间房,窗跟儿立着两个药罐,下面的火炉还在燃着,噗嗤噗嗤时不时将盖子掀起来。
她没有去碰药罐,直直走向对面的黑漆椅子坐下。
岚冰匆忙帮她沏了一壶茶,“陶小姐用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瑞王殿下睡着了,我就来这里透透气。”陶妧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叶舒展,满身披毫,清香浓郁,鲜爽生津,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岚冰双手紧紧地攥在身前,趁着陶妧品茶的功夫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陶妧一眼,轻声道:“陶小姐,瑞王殿下的伤多亏了您的照顾,要不然奴婢还真怕瑞王殿下……”
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又瞥了陶妧一眼见陶妧只是捧着茶盏一点反应都没有,尴尬地说道:“奴婢多话了。瑞王殿下身为龙子定然会逢凶化吉的。哪里还用得着我们担心。”
陶妧看着茶盏中舒展的茶叶,沉默片刻突然轻声笑道:“你这是在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的?什么叫“瑞王殿下的伤多亏了您的照顾”?总觉得你是在警告我不要打瑞王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