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死了+番外(86)

*

为不相干的人气恼是不必要的,为了阿念的离去而悲伤,却是无可避免的。

三日后,东安君抵达洛阳城外。

到了阿念该离去的时候了。阿念走的那日,褚谧君亲自出城送别。

是的,出城相送。因为东安君并不愿意进城。她的车队就停在距洛阳城不超过半里,能够看见城门的地方,然而她就是不肯再往前走,即便她生于此地长于此地。

东安君到来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褚相,可他那日就好像平常一样出门办公,没有半句话提到自己的女儿。

卫夫人在阿念走前,将两个外孙女都唤来了自己身边,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话,直到最后褚谧君要带着阿念离开时,才终于说了一句,“明月到东郊了?”

褚谧君知道“明月”是三姨母的小字,只是她的长辈几乎很少会提起这个人,以至于她在听到这个称呼时短暂的茫然了一阵。

“是的,三姨母已经到了东郊。”

“她……”卫夫人沉吟了很久,最终笑了笑,挥手示意两个外孙女退下,“好了,我累了,你们先走吧。阿念,到了琅琊后,记得时常与外祖母通信。”

褚谧君猜卫夫人没能说完的话,应当与不愿进城的东安君有关。可不知为何,这个老人还是选择了将一切咽下。

阿念今年虚岁十一,自然明白母亲的行为算得上是不孝,下意识想要为母亲说几句话,可又想不出该如何为她辩驳,只好羞赧的垂下头。

褚谧君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了握阿念的手,将她从屋子里牵了出去。

“其实我知道阿母为什么不愿进洛阳城。”出去后,阿念小声的同褚谧君说道。

她攥紧褚谧君的衣袖,声音无意识的压得很低很低,“阿母在生我之前,有过两个孩子,表姊知道么?”

褚谧君颔首,“知道。”

“那两个孩子,都死在洛阳城。”阿念咬了咬下唇,目光沉静之中掺杂着悲伤,“一个不到三岁,一个本来在阿母的肚子里,结果才出世就死了。阿母为这两个早夭的孩子设了灵位,时常会去拜祭他们。听家中年长的侍从说,母亲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所以才立下了永远不回洛阳的誓言。”

褚谧君拍了拍阿念的肩膀,“放心,只要你愿意,你今后还有机会回到洛阳。”

阿念的行装早已由侍从备好,饶是心中不情愿,她也还是随着褚谧君一起登上了牛车。

离开褚府时,她掀起帘帐想要再看看褚家附近的景色,以便今后随时可以清晰的回忆。褚谧君没有劝阻她这一失礼行为,任由她四下张望。

忽然她听见阿念朝前方大喝了一声:“站住!”

褚谧君皱了下眉。街道之上公然喧哗,实在是失仪。不过她更好奇的是,究竟是谁能够让阿念这样不顾礼节。

听起来似乎应是阿念某个熟悉的人?

她心中一动,猛地拉开帘子,便顺着阿念目光看去的方向,见到了正打算把自己往一棵柳树后藏的常昀。

“站住——”她忍不住笑了下,也学着阿念那样,拖长了嗓子对那人道。

常昀知道自己藏不住,于是乖乖从树后走了出来。

“来这做什么?”褚谧君问。

“反正不是来看你。”他如是回复道。

“这已经是把自己的目的直接给说出来了,真笨。”阿念嘲笑道。

“你真的在担心我?”褚谧君坐在车内,厚厚的帘幔遮住了半张脸,车外的人只能看到她隐约勾起的唇角。

“没呢。”常昀轻哼,“在担心楼十一娘,怕她要是真得罪了你,会被你亲自弯弓搭箭射个对穿。”

“这里是我褚府,你要是真担心那个与你无亲无故的十一娘,就该去城南的高平侯家。”

“洛阳有关于你的流言四起,你真的没事?”常昀正色问道:“这回的事之所以传得那么快,背后恐怕有人推波助澜。”

“你觉得会是谁?”褚谧君问。

常昀不再说话,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从这件事中最能得利,或是说最能解气的人该是夷安侯。编造出高平、章武两侯门贵女为他争风吃醋之事,既能报复褚谧君之前对他的漠视,又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逼迫楼氏尽快促成他与十一娘的婚姻。

不过这事做的并不够聪明,极易与人结怨。

“你是担心我,还是想为你的兄弟求情?”褚谧君又一次问道。

“是担心你。”常昀的答案给的十分明确清晰,“如若阿邵真的敢算计你,你自然不必包容他什么,该让他付出什么代价就让他付出什么代价。我来这里,与他无关。”

但徘徊门外,久久不敢踏入褚府大门,却是与夷安侯有莫大关联。常邵毕竟是他的兄弟,而她卷入的,是他兄弟们之间的纷争,一想到这里,他便由衷的觉得,也许他们两人保持距离是正确的。

假如常邵真的选择与楼氏为伍,假如有一天常邵真的因褚家人而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褚谧君。

褚谧君读懂了他未说完的话,挑起车帘的手一点点放下。

他们这回能够见上半面,能够说几句话,就已经很好了。她还得去送阿念,常昀也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得分开了。

但这时帘子又被阿念猛地掀起,“广川侯!”

常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应了阿念一声。

“我今日要走了。”阿念看着他,说:“离开洛阳,说不定以后就不回来了,广川侯愿不愿意送我一程?”

不等常昀说什么,阿念便不由分说的吩咐侍从,“赶紧给广川侯备马,他要送我出城。”

*

“你……太任性了。”在行驶的牛车上,褚谧君透过帘帐缝隙悄悄看了常昀一眼,但也只有一眼而已,因为害怕被他发现。

常昀最终还是被拉到了送行队伍中,眼下他策马走在距牛车不远的地方,看起来还有些懵。但谁让阿念年纪最小、脾气最大,谁能不听她的。

阿念转过头看着褚谧君,学着平素里褚谧君那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表姊,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等到我走了,还有谁能够帮表姊你呀。”她重重的叹气,“表姊对许多人都很好,可就是对自己不好。”

拖着腮发了会呆后,她又道:“人们对我阿母的评价不高,还编出了许多谣言中伤她。可我很喜欢阿母,因为她从来不害怕什么。她的丈夫,那位早逝的上官公子,我确信她是深爱着的,但上官公子去后,阿母也没有放弃去寻找能让自己喜欢的人,这么些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很多,无论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待在一起,阿母都至少过得很高兴。”

第74章

在冬雪还未彻底消融的初春, 田地并不适宜耕种。然而一路上所经过的田野, 大多都热闹非凡。

东安君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父亲推行的《限田令》就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水的石头, 霎时间便掀起了一阵巨浪。眼下忙于在田地间穿梭的不是农人, 而是负责丈量田地的胥吏。

与此同时,限田还引发了数不尽的纠纷矛盾。她望向不远处的田埂, 在那里正有一行人遭受鞭笞。胥吏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胥吏身旁是战战兢兢意图奉上财帛作为贿赂的庶人。

《限田令》所限的不止是豪强, 还要寻常农户。一个人所持田地是否超出限额, 有时候并不在于他拥有多少土地, 而在于胥吏的一支笔。

“走快些吧。”东安君放下车帘,对驾车的驭者说道。

*

她就在距洛阳城半里之外的一座亭内等候自己的女儿。褚谧君素来守时,她并没有等太久。

牛车停下,侍女在车前列队排开, 而后车内的两个少女被人搀扶下车。阿念才落地站定, 便欢欢喜喜的朝自己的母亲扑了过去。东安君接住了她, 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浅笑, 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胖了。”

再一抬头,她看到了正向自己走来,而后恭敬行礼的少女。

“谧君见过姨母。”

原来,这便是弦月的女儿……

东安君看着少女的面容发了一会呆。不知不觉,弦月都已经故去那么多年了,过往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渐渐被模糊, 她见到褚谧君时,才惊觉自己竟已经忘了二姊的模样。

东安君朝外甥女冷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示太多的亲密。但这也怨不得她,实在是因为她与褚谧君之间没有多少情分,今日说起来还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和姊妹的感情是一回事,和外甥女的又是另一回事,东安君一直将这分得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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