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死了+番外(58)

不过心中虽这样安慰自己,可她还是一点也不想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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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渐渐的,她也开始感受到其中的乐趣。狩猎之乐,并不在于得到了多少猎物,而在于获得猎物的过程。天气虽炎热,但纵马疾驰时,拂过鬓边的风是清凉的,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畅快。

她在房内待着看书时,抬头也能见到窗外山林的风景,可在远处所见,和亲临风景之中,是不一样的感受。

“褚娘子来到西苑后,这是第一次参与狩猎?”延勒问。

“是啊。”褚谧君说:“所以见到的不少景象,都觉得稀奇。”

“褚娘子看起来弓马娴熟,可好像对狩猎并不感兴趣?”

“倒也不是。只是我这人畏热,在这样的时节,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在屋子里。”

说话间,她们正走过一段开阔的地带,这里一望便知没有多少猎物,于是两人都暂时放下了比试,松开缰绳任马匹徐行,她们则交谈了起来。

“我其实也不喜欢打猎。”延勒说。

褚谧君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我们胡人虽然擅长这个,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实不相瞒,我年幼时,其实是个再心慈手软不过的孩子。那时阿爷带着我去猎狐狸,我看见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被我阿爷亲手射死,吓得当场大哭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慢慢长大了,也就明白有些时候,杀生不可避免。在这世上活着,很多时候都必须要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在塞外,我们胡人没有良田,只能以游猎放牧为生,不去杀戮,就只能死。”

“这个道理在我们汉人中也同样适用。”褚谧君说:“只不过王孙公子耽于田猎,仅仅只是追求其中的乐趣,与生计无关。”说着她看向了延勒,“我观骨都侯的举止气度,应当也是贵胄出身,其实比起那些还在艰苦求存的庶民来说,我们这样的人活得已经很好了,虽然还是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但总好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嗯。”延勒淡淡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道:“我的确有个很不一般的家庭,我的阿爷英勇神武,我的叔伯们也个个精明强干,但……”

但是什么呢?

说话时,又一群雀鸟飞过。延勒看了一眼,却没有抬弓瞄准的意思。褚谧君也没有任何动作,只安安静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阿母是个汉人。她远嫁异乡,在草原过的很是辛苦。其实我的父母之间不是没有感情,这么些年,她一直被保留着正妻的位子,在我的家族中也还算受人敬重。然而,男人的天地毕竟比女人广阔,于是很多时候,她牺牲被迫牺自己的喜怒爱憎,将数不清的委屈咽下。

“我还有个算不上软弱,但也不算可靠的阿弟。七岁之前,我一直是个胆小且安静的孩子,后来有一天,我意识到,我有个比我年幼比我更为孱弱的弟弟,为了他,我必需拿起弓箭来。”

说完,她看了褚谧君一眼,又道:“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帮着他,但我就是会不自觉的担心他。若褚娘子也有个阿弟,便会懂我的心情了。眼下我的阿弟已经差不多长大了,我们即将要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为此很是忧心。”

褚谧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延勒的面容,有个猜测渐渐在心中浮起。

“我很希望,我和他分开的时候,他身边也能有人能照拂他。他这人又单纯又毛躁,率真的孩子有时候讨人喜欢,有时候也让人烦心,我总害怕他被欺负。”

褚谧君静静的凝视了她一会,问:“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给我听呢?”

“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延勒笑笑,“只是心里压着太多的事,有时候会忍不住找个人吐出来。我相信褚娘子不会出卖我。不为什么,凭直觉,我见到褚娘子的第一眼起,便觉得褚娘子一定是个温柔而又重感情的人。”

是么?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远处突然出现的一抹绯红夺去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只狐狸,皮毛红的像火。

这场比试,她们俩差不多势均力敌,所获的猎物几乎一样多,要是有谁再打下这只狐狸,那么差不多也就那个赢了。

出于猎手的本能,两人都在同一时间举弓,却又双双愣住。最后一块放下了弓,对视了一眼。

“方才,你说过你幼年时也曾见过一只红色的狐狸。”

“嗯。”延勒点头,“我下不了手,你呢?”

“我也是。”

“这场比试好像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结束吧。”延勒提议。

“好。”

两人一块驱马下山。今日这一番经历无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更不用说,她们此刻还分享着同一个秘密。

“你我算是朋友了吧。”延勒看着她,说道:“可惜你不能来草原,按照我们草原人的规矩,朋友是要用最好的牛羊和烈的美酒来招待的。”

“无妨。”褚谧君说:“汉人讲究君子之交,讲究知己之情,你我若为友人,一盏淡茶足以证明情谊。”

还想再说什么,却瞥见竹林之后,站着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是……常昀?

他站在一棵翠竹旁,远远的望着骑马走来的褚谧君和延勒二人。褚谧君看不清他眼中是什么神情,但她看得到他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他们相识之初那样,他冷冷的看着她,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不是还睡着么?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那里?褚谧君现在脑子有些乱,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

瞟了眼一身戎装,身姿英挺的延勒,褚谧君莫名感到心虚,赶紧离这人远了些,匆匆下马想要和他说几句话。

但常昀转身就走,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褚谧君:……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听她解释啊,这事她能解释的!延勒是女人、女人!看不出来么?好吧,可能的确看不出来。可冯翊公主只有一儿一女,陌敦是这人的弟弟,所以这人理所当然的就赫兰公主咯。

这真的是个公主,你看她都没有喉结,胸还有点莫名壮观,回来呀,听她解释!

看着常昀头也不回的背影,褚谧君深深的觉得自己今日的运势真是差到了极点。

*

然而一直犹豫到深夜,褚谧君都还想好该怎么向常昀解释这事。

在犹豫的过程中,她对自己该不该去向常昀解释这一问题,都产生了怀疑。

她和常昀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她愿意与谁去打猎都是她的事,为什么要和常昀说?如果说了,是不是显得她多此一举,十分的……蠢?

决定不做蠢人的褚谧君怀着忐忑的心情入睡而后辗转许久不得安眠,服侍她的婢女虽然不知她在愁什么,但不忍看她这幅模样,于是问道:“娘子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么?不如早下决断。”

褚谧君看着窗外的月亮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缩回了被子里,“罢了,蠢事还是少做为好。”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做“蠢事”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那日晚上,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

不,那不是梦。

第49章

视线有些模糊, 她首先看到的,是重重烟雾。

烟雾后似乎有谁的身影在起舞……不,不是在起舞, 那人的动作癫狂而凌乱, 却又透着某种诡异的庄严, 让人心中敬畏。

过了一会,她渐渐能听到声音了,传入耳中的是上百人嘈杂的吟诵声,他们既像是在吟唱什么,又仿佛是在哭泣。

他们口中呢喃着的是, 魂兮归来。

意识从恍惚中慢慢清晰, 她惊恐的发现, 这一次, 她不是在阿念的躯壳中醒来的。

眼下的她,没有附身在谁的躯壳之内,她就如同一抹游魂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人们无法感知到她, 她在这个时空中, 只存在一抹微薄的意识,现在的她连自己该去哪里都控制不了, 莫名其妙的被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所牵引着,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站在大殿中央起舞的那个人。

那是个灰白长须的中年人,一身轻纱宽袍,头戴高冠, 其举止虽然如同疯癫,然而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超然出尘。在他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博山炉,炉内燃着不知名的香料,浓香馥郁,袅袅烟雾如同婀娜的美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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