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死了+番外(101)

常昀和济南王一人倚靠着一根廊柱,和着风声偶尔聊上那么几句,多是回忆往事,比如说某月某日他们曾一块烹茶,某日他们曾一同比试剑法。

细细数来,三人之间在每日的琐屑之中,竟然也积攒下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菊酒并不算烈,入口清甜,而甜中带着悠长的苦涩。他们并没有将坛中酒喝完,不约而同的留下了一小半,好像都在期待着还有三人齐聚,一同喝酒的时候。

尽管他们都清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即便还能再见面,彼此的关系也不会恢复到从前那样。

“阿凇,你以后一定要做皇帝呀。”常昀忽然说。

济南王怔住,端着酒盏发呆,“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很累。人们总爱为了权与利争来斗去,可这一世寿数不过百年,等到死后,不还是什么都带不走?陛下为何要选三个人一同进入东宫?是把我们当成了苗疆的蛊了么?”

“或许,正是如此。”

“所以才希望你能够成为帝王。你是我们三个中最适合登上那个位子的人了。你比我和阿邵要更为仁慈和持重。只有你才配得上万民的期许。”常昀用恳求的语气同他说道:“昔年庄子于濮水之畔垂钓,以泥中乌龟自比。等到你什么时候真的成为了皇帝,也请赐我‘曳尾涂中’的自由。”

济南王深深叹息,少年清亮的瞳仁中满是迷茫,“我之所求,从来不在于帝座。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平凡人,所希望的,只是兄弟和睦而已。”

“阿凇你会走得很远的,我等着那天。”常昀说。

蓦然间,他想起了一个人。

于美人,这个女人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他愿意相信堂兄的品行,但他还是想要提醒他几句。

就在他想要以委婉的言语同济南王说起这个女人时,有侍从飞奔而来,告诉他,平阴君醒了。

***

褚谧君恢复意识之后,首先感受到的是疼痛。

那种仿佛要将颅骨凿穿的剧痛让她险些差点又昏过去。

屋子里叽叽喳喳围了一大群人,从他们的欣喜中,她得知自己已经睡了十余天了。

这样么……

她在几年后的那个世界也待了十几天,经历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最后她离开阿念时,阿念还在太和殿被关着。

一开始她还没摸清楚常昀这样做的意图,到后来却有无数个可怕的猜测冒了出来。

他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阻止阿念继续寻找表姊之死的真相,还是……

她想起了西苑遮天蔽日的箭雨,心中越发沉重。

那个最可怕的猜测,可千万别让她猜中了。

但比起之前几次离魂,眼下的她已经要冷静许多了。第一次离魂归来后,她感到惊恐,第二次、第三次则是惶惑无力,而这一回,她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一切,看待那个残酷的未来就如同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不多时卫夫人也亲自赶了过来看她,褚相此时还在尚书台同一群属官议事,但也派来了自己的贴身侍从匆忙赶了过来探望她。

她甚至还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徐旻晟站在众人之后遥遥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否对这个女儿怀抱愧疚。

还有,她还有一个人是想要见到的。

听侍婢们说,他在她身边守了她很久,那么现在他在哪?

终于在卫夫人等人都散去后,她等到了他。

在这之前侍女们都劝她再休息一会,但她就是怎么也没办法再次躺回榻上。常昀赶到之时,她正坐在门窗边发呆,先是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抬头才见到了飞奔而来的少年。

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再度涌起,她呆呆的看着常昀,一时间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常昀在回廊下停了一会,然后才慢慢走进她。但却没有走进屋子里,而是站在窗边,与窗内的她对视。

褚谧君不知道在来见她之前,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他现在的情绪和她一样不稳定,茫然与喜悦交织在一起。

这是常昀,是云奴,是她所认识的人。她看着他,有种两人已经分别了很多年的错觉。

褚谧君忽然站了起来,用力抱住他。

在窗子的两端,隔着一堵冰冷的墙,她死死拥抱住他,浑身都因激动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常昀先是错愕,在迟疑片刻后,他反手抱住了她。只是他的拥抱十分轻柔,如同落羽,带着安抚性的意味。

褚谧君松开了他,“好久不见。”

常昀歪了歪头,“的确有许久未见了。你昏了有十三天了。”

“听起来真可怕。”褚谧君转身往屋内铺设的竹簟走去。常昀绕道从大门走入屋内,顺着她的意思坐到了她身边。

黑猫因他这些天频繁的造访对他早已熟悉,在看到他后,亲昵的从褚谧君身边跳到了他怀中。

“还好么?”他不放心的盯着她看。

若是从前,她该佯作云淡风轻的安慰他几句,说自己一切都好,无需挂心。

但现在,她老老实实的回答他:“还是有些疼,偶尔觉得恶心。”

“医官来看过了么?”他关切的往前凑近了几分。

“来过了,说要施针。可我不想。”

“为什么。”

“疼。”她面无表情。

常昀噗嗤笑了出声,“怕疼?”

褚谧君冷冷的看着他。

常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摔下去的时候 ,疼么?”

“我不知道。”褚谧君按了按脑后的伤口,“因为在摔下去之前,我已经被人打昏了。”

“还不知道对你动手的人是谁,只知道……”常昀抿了抿唇,“只知道疑似在天渠阁内纵火的人是夷安侯。”

这个结果褚谧君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看着常昀的眼睛出神。

“夷安侯现在怎么样了?”

“在宗正狱关着。”

常昀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了些许。

人的情感还真是奇怪,之前椒房殿上,他看起来是那么厌恶他,可是现在他离开了,他却也生出了几分感伤。

“你觉得会是他么?”常昀又问。

在常昀赶来之前,褚谧君已经从侍女口中得知了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包括对纵火案的调查。

“不像是他。”这话不仅仅是出于对常昀的安慰,“夷安侯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更没有做出这种事的能力。”

火烧天渠阁,针对的是褚相。将数千卷田册付之一炬,为的是延缓限田令的实行。夷安侯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没有资格参与到这场阴谋中来。

想要在天渠阁内燃起一场大火,也不是什么容易事。仅凭一个宦官是无法做到的,万安的背后,必然有一大批的人协助他。不说别的,褚谧君记得自己被打昏时,动手的是两个人。

“但有一点你得清楚,云奴。”褚谧君目光中含着忧虑,“有时候真相于很多人而言,并不重要。”

她说这句话,是为了让常昀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距她从未来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一切的罪名,最终还是扣到了夷安侯头上,不管他是否无辜。

第88章

天渠阁纵火一案最终告一段落, 是在一个月后。

这桩大案的处理结果使人无法满意, 一切的罪责都被推到了一个名叫万安的小宦官头上,阁内燃起的大火被归结于看守的疏忽以及万安偷偷将酒藏入阁内的错误。

这是皇帝做出的判决, 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即便是褚相, 也因为忙于安排人手重新丈量全国土地、登记田主名籍,而放弃了在这件事上同皇帝较劲。

陌敦被刺杀的事, 因为相隔太久无法查证,最后也不能断定万安就是想杀他的人。皇帝赐予了陌敦黄金、骏马及丝绸作为他蒙受灾难的补偿, 之后便不再过问这件事。天渠纵火案本就内情复杂, 若再与刺杀异邦王子之事纠缠在一起, 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事来。

至于夷安侯……没有人再提起他,他从宗正狱中被放了出来,却又在不久后即被送出了东宫。也许是考虑到皇家的名声,皇帝没有给他定下任何的罪名, 但这种什么都不解释即将他送出东宫的行为, 等于是告诉天下人, 他与天渠纵火案脱不开干系。

“我去偷偷探望了阿邵一次。”某次常昀来看褚谧君时, 这样同她说道:“和阿凇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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