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听得有些打瞌睡:“呃,嗯,结果呢?”
他现在只想溜回去做饭,钟从余待会儿就要下课回来了,这小子胃口大,肯定会叫嚣饿,怠慢了肯定要动手动脚的。
今天有点热,干脆给他煲点粥吧,里面放点五谷杂粮补充营养。
再去楼下买点凉菜。
李奄三丝毫不知面前这位小兄弟的内心活动,自顾自地比划道:“我花了半年的时间,约了一批合伙人,掉了一半的头发构图,丢了半条命找角度,质量真的特别完美,然后我们满心欢喜地拿着作品去发布,但是压根没人愿意看一眼。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个好心一点的老板发消息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东西没有要吗?”
顾迟已经睡了一轮:“啊?为什么?”
王大串早就凑过来蹲在一旁听了,这时候一拍大腿:“我知道我知道!差脸差颜!”
李奄三:“对!说心坎上了!”
顾迟不明所以:“不是说质量不错吗?和脸和颜有什么关系?”
李奄三:“关系很大啊小兄弟。”
大浪淘沙的年代,淘汰制度盛行,社会现状一年一个花样,新型行业的出现,起初无人问津,冷到老狗都嫌,最多出现那么伶仃几位从兴趣爱好出发的投入者,可随着第一批人捞到了钱,尝到了甜头,其他人便也跟着蜂拥而至。
人多了,分食的嘴巴也就多了,就没那么好混了。
小众逐渐往着大众的方向驱使。
再加上技术总是在不断地改善和迎合大流,特色和含金量固然得有,但需求量并不大,领风大牌的位置也并不多,有那么几位保质保量的人坐稳位置,去搞新发现,剩下的小老弟们便跟着一股劲儿模仿,折腾万变不离其宗的花样。
想来也是,一位没任何经验任何实力证实的家伙,谁会费大把劲儿来捧着?这不是脑残吗?
所谓的高质量,也只能给大神们玩。
有种东西,叫先顺应世界,再折腾自己。
“那位老板说,现在要用互联要看广告的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是什么意思,心还没沉稳下来,容易被大千世界和花花绿绿所吸引,是喜欢追着好看事物奔跑的群体,只有风景,没有帅哥美女没用!最好稍微有点诱惑,你懂的那方面,别人就吃这一套,我们只能服从。”
李奄三说话时的配套动作和表情极度浮夸,和王大串又得一拼,两人一拍即合,甚至结拜成为强拆小分队。顾迟也总算是从中感受到了这件事情的无可奈何。
说完,他还骂了一句:“我呸!玷污精髓!”
顾迟心道:“这么听来,他好像是要比我惨一点。”
接着,每天要翻涌不下十次呃小尾巴心思又翘了起来:“而且我还有只小余儿,他没有!”
嘿嘿嘿jpg.
王大串十分自然地融入了这场单向倾诉之中,中途跑回店里抓了一把瓜子磕着听,这时插嘴道:“多大点事儿,那就拍脸呗。”
李奄三:“说得轻巧,我没脸,啊不,我的意思是我没颜……”
这句话还没落到实处完全脱口,一黑一胖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盯着顾迟。
顾迟吓得往后一退:“看我干吗?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老天爷,让他重生一百次,顾迟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靠颜吃饭”的这一天。
李奄三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脑袋看脚尖,现在才抬起头,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救星降世——此类眼神曾经出现在考试之后易七二他们看钟从余的脸上——立马一把抓住顾迟:“小兄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如果中了,我们价格五五分!不,七三分都可以啊!”
王大串还嫌不够乱:“他家还藏着一个斯文败类小白脸!高岭之花的冰山,更对小女生口味!”
顾迟立马变脸:“滚!老子够帅,不准打他的注意!”
王大串:“靠,只是卖艺又不卖/身,你凶个屁啊!”
顾迟:“……别人还在上课呢。”
混账碎子,居然胳膊开始往外拐了。
李奄三也不急于一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努力克制住期待:“不急不急,上课的就不打扰了,小兄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回去想想,和父母商量商量也成,决定好了联系我,占用的时间也不多,灵活安排,务必认真想想,好吗?”
顾迟不想瞎参合这些事情,结果被他那句“和父母商量”给寄了一闷棍,打得后脑勺生疼。
紧接着,一股想法便涌了上来:“还商量个什么劲儿呢,有钱就不错了。”
顾迟垂下眼,十分别扭地接了过来:“我……考虑一下。”
李奄三喜出望外:“好!谢谢!!!”
大概下午六点半的时候,顾迟收到钟从余的一条短信。
——学校临时加了综合考试,我晚点回来。
没过半分钟,又补充了一条。
——留点剩饭,我不在外面吃。
顾迟被这两条消息逗乐了,莫名读出了另外一层含义,越发觉得这粘人精的古怪和可爱。
——好,好吃的都给你留着030
话虽这么说,不过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无处安放,还是难免有些惆怅,这时候,顾迟才想起来有王大串这么一位垃圾收回扫荡机,事先拿出一些干净的吃食放在冰箱里,然后一个电话,把人叫了上来。
王大串不仅要一边吃人嘴短,还要一边骂人傻叉:“迟子,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就是一个大型傻叉,反正假期闲着没事干,你干嘛不去?”
顾迟觉得这人就是李奄三派来通敌叛国的间谍。
顾迟双手按在桌子上,觉得胸口有些闷,不想鬼扯,直接开问:“那你说说看,我干嘛要去?”
“第一,你没有风险,只负责露脸摆poss拍,成了得钱,没成不亏钱。第二,你现在有时间,反正就有打算挣钱,这份工作灵活,怕捞不着,大可以再去干一份其他活。”王大串说起来居然井井有条的,“最重要的!第三,迟子,我觉得你平时挺不要脸的,怎么现在变成了怂逼,你的颜,完全属于你这一类数一数二的领头羊了,万一以后打发了,我们一脚踹了那个李民生,找更好的大佬拍,钱更多!”
顾迟:“去你的,你才不要脸,渣男!”
王大串反驳:“这怎么能叫渣呢?这叫我们的缘分仅限于此,这叫不成为我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顾迟突然正经了起来,沉默地想了想道:“大串,我不太明白,你以前也很随意的,怎么就这次抓着不想放手了呢?你想到了什么吗?”
王大串十分的眼睛里面历来装着七分不正经,剩下一分作死,两分负责打望小姑娘,但此时此刻,那长在大饼脸上的黄豆眼却沉了下去,像深水,其中夹杂着一丝看不穿的忧虑。
“我这是在让你为以后多做打算,多条路多条命,趁着还年轻,别等以后后悔。”王大串说,“给你说句题外话,我们班上的同学,和我一样,落榜不想复读两不误,很多人还跑过来给我说羡慕我,觉得我家至少还有一间店能干活吃饭,他们大多都不知去处。”
“可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下午才听到我妈悄悄地给我爸说,生意越来越不好了,不知道这家肉串点还能开多久,以后该怎么办。”
顾迟冲他笑了一下:“以后串哥也卖颜!被白富美包养!”
王大串踢了他一脚:“严肃点!老子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
顾迟笑得肚子生疼。
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人事已尽,听不听得进去,全在顾迟自己。
毕竟外力是永远无法叫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
两兄弟继续埋头吃饭。
就在这时候,大门被敲响了,特别大声,仿佛整栋楼都在颤抖。
砰砰砰——!
砰!
自从上次强行钻被窝后,钟从余平时的动作都特别轻,并且一般情况下会自己带钥匙,顾迟最近在家里坐着坐着就容易睡着,吓醒的感觉特别不少受,头晕目眩,有时候甚至还会低血糖,这一点钟从余一直记着的。
所以,会是谁呢?
王大串的位置离门比较近,自觉地甩着肥膘去开门。
只见一位外面站着一个年纪六十出头的老太婆,她哆哆嗦嗦地,一手撑在门框上,仿佛站不稳,背后背着一位添手指头的小丫头片子,模样瞧着不怎么讨人喜欢,就连出口的话都夹杂着地方音,一时半会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