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骏驰终于给钟从余一巴掌扇了下去:“你这个混账!!!”
祸不单行,大抵也莫过于如此吧。
顾迟倒是没有这么强烈的封建思想,他虽然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位同性喜欢到如此地步,但也绝非听见“同性恋”这三个字就恶心作呕的人,他认为别人爱谁,那是别人的事,别人又不吃自家大米,他管得着吗?
唯一有的感想,就是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那些岁月静好的小日子果然只存在于话剧小说里面,现实太过残酷,被鞭子赶着狂奔,一不小心就沦陷了。
人人存活于世,人人都追求自由。
既然顾迟认为钟从余是自己生命中突然闯进来的明灯,那钟从余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呢?
“我不管你?你就是我生的,一五一十地全跟了我的模子,我不管你你早就死了!”钟骏驰骂他道。
钟从余被打得有点烦,可难得地没生气,感觉挨了一巴掌这件事情就可以混弄过去了,一偏头,正好看见顾迟抵在墙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脸色苍白得有些让人不忍心,想伸手抓住,向所有人宣布这是我的。
他伸手给钟骏驰指了一条路:“打完了吗?打完可以滚了。”
“行,长进了,居然还会用滚这个字了。”钟骏驰强忍怒火,“我今天来,其实就是只想给你说几句话,我说完就走,剩下的你爱怎么就怎么。”
这条件不错,钟从余没有啃声,算是默许了。
钟骏驰:“我帮你在背后擦了三次屁股”
“第一次,我安排人在那个黑店KTV外面候着,至少从外面帮你们解决到了一半以上的人。”
“第二次,你们前脚刚从那位老医生的诊所店里离开,我就后脚到了,幸好带了一批人,不然我和那位老师傅,现在都死在警察漏网之鱼的刀下了。”
“第三次,你够大胆的,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来,半小时前,我安排在这个的兄弟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将这里等着偷袭你们的人清理掉了,叫我放心。”
“这些事情,你有想过吗?”
“整个案子的过程我也去了解了个一二,你当真以为是高利贷?真的会这么简单?谁的人缘会好到这个地步,自己杀了人,还有别人来雇钱买凶?动脑子想想,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蹿出这么多的烂毒鬼?”
“新型毒/品的试验听过说没?他们最近不知道从哪儿走漏了风声,被一些高层缉毒警闻声追了过来,为了掩饰货物,就按开始制造其他血案子来遮盖,但这是需要倒霉鬼来赔命的,那群人丧心病狂,最多的就是钱,拐两三条命来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事先设好陷进,等兔子上钩。”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所有的前因后果给说了个通透。
顾迟猛地想起来,之前小红帽的老爸也吸毒,性情一天比一天坏。
死得也很蹊跷,这么大一个人了,就能随随便便在马路边被撞死?
是没长眼睛?
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阵寒颤自下而上地蔓延,入坠冰窟。
这千疮百孔,遍地荆棘的世界……
钟骏驰长舒一口气,显得有些劳累,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万千父亲,没有谈生意时候的架子,也没有哀求,只是很平淡地问道:“连这些事情都摆平不了,还奢望着其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有多么渺小?”
这些话不知道被钟从余听进去了多少,至少反应没这么激烈。他的为人相处就像是一只刺猬,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尖锐,脱胎换骨时期又遭遇动荡,离群孤愤,塑造到了一半的性格突然强行被打破,给另外面添上其他色彩,注定不会太平凡。
钟骏驰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不是“不许爱。”
是“爱不起。”
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去与之抵抗。
这条路太难,太窄,哪怕是一人侧身过,也很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过于激烈的话容易摧毁一个人,可有时候千帆过尽,也总会冒出那么一两只奇葩,激发出他们的斗志和倔强。
恰好,钟从余是奇葩中的奇葩,他心道:“不。”
“我偏要做给你看。”
无论是离开的交集,远行的亲情,背道的朋友……至少还有我在试图靠近你。
就算是狭小得只剩下一条缝隙,我也要把自己榨成汁,细细地流淌过来。
钟从余扔下钟骏驰,拉着顾迟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跟逃命似的,仿佛背后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稍微慢了脚步,就要被吞噬进去。
“你慢点。”顾迟很给他面子,路上一直没啃声,直到关了门才说道,“发什么疯呢?你爸没跟上来。”
钟从余两只眼睛都红了:“连你也觉得我是因为疯了才这样说的吗?”
顾迟:“……”
顾迟没有钟骏驰那么多大道理,他喜欢动手,直接给钟从余胸口来了一拳,然后揪着领子把人拉回自己跟前,像是在修正之前推出去那个错误,问道:“现在没人了,说实话,你认真的?”
钟从余又抱了上来,姿势恢复如初,语气从未如此轻过,扔下了一切纨绔:“刚才不算,我重新问你一次好不好,反正我们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就只剩下彼此了,别拒绝我可以吗?我爱你。”
顾迟:“……”
原来这种事情还有“刚才不算”。
一切都来势汹汹。
突然间,他明白了顾建宇不惜毁掉自己也要护住家人的心情。
那种明明知道是一条不可跨越,会被万人唾骂的界限,可就是总忍不住想走过去。
为了别人,也是成全自己。
顾迟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能依靠的人了。
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么多,其实顾迟对钟从余的感情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像是个沉在深海的人,明明不想浮出水面面对空气,可惜还是逃脱不了好奇心地引诱,被猛地一拽,就悄悄地探出一个脑袋来,窥望苍穹。
顾迟的感情就像是一杯白水,谈不上有多么好多么浓腻,但只要有心,是可以慢慢调理的。
钟从余抓紧这个节骨眼,再次发出了攻击:“求你了,别不要我。”
完了,最后的城墙终于崩塌了。
冷静下来便发现,他哪能呢?哪有那个勇气去拒绝?他现在就是溺水的人,吊着卡在喉咙口的气,死命地抓住仅存的稻草。
那怕是今后会遇见千难万难。
有些人,不会被磨难打败,不会被巨变打败,唯独会被精神折磨至癫狂。
还不如撒手不管事儿。
行吗?
反正也没人能管他了。
“行吧……”
顾迟用着以往无数次妥协哄他的那个心情,心想反正就这样了,还能把人赶回去不成?更何况自己看待钟从余的态度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特别是有次在教室里面听见其他女生给他告白。
当时这家伙怎么说来着?我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了啊……
那就试试吧。
顾迟开始学着回应他,悬空的手慢慢捧在他的脸上,刚碰到时候如同触电一样躲开了,没间隔到三秒,再次覆盖而上,让这个撒娇鬼看着自己,有些绷不住地笑了笑,随着一句“便宜你了”,别扭,又蜻蜓点水似的在这家伙额头上吻了一下。
钟从余当场就愣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铁柱。
他先是措手不及,放开顾迟,绕客厅跑了三圈,回到自己房间,关门,开门,双手拍脸,话说结结巴巴的,像是有虫子在衣服里面跑,一阵挠痒稍喉后,又跑回来,看着眼前人。
顾迟满脸黑线:“你……”
话还没有个开头,钟从余就又抱住他:“我爱你。”
第44章 红酒 第一
“我爱你。”
“我爱你。”
“我会一直爱你。”
钟从余对这三个字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深刻概念, 情到心口第一次萌芽,没有经验,便毫无遮掩地让它肆意流露, 恨不得把这句话纹在对方最显眼位置的肌肤上, 时时刻刻提醒着彼此, 绞进骨髓和心尖。
当然, 其中也少不了顾迟缺心眼似的挑逗。
那天晚上,在经历了刺激的逃命和强压的质问下, 本该是累得歪头躺尸,顾迟却被钟从余突如其来的告白加反应吓得神识清明,随后笑得差点趴下——顾迟其实早就发现自己对钟从余那不一般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