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他们这一家子都是败类吧,从他妈出事那天就知道了。”
四面八方,传来唾沫星子都足够将人喷死。
最后那句话俨然已经成了顾迟情绪的**,这几个月来因为和钟从余相处得来的克制在这一刻分崩离析,顾迟当即扑了过去,将实习警措不及防地扑倒在地,揪住别人的领子拧起头,毫无保留的一拳下手!
那警察那会想到有这么一出,一颗牙直接被打飞,捂着嘴嗷嗷乱叫。
“干什么!”
“住手!把他抓起来!!!”
威风了不到一分钟,顾迟就被其他警察控制住,遇见殴打现场,看客不仅不躲,还跟磕了药似的越来越兴奋,整条街都散发着神经病气息。
顾迟的冷汗夹杂着愤怒一起喷涌而出,尽管被制伏着,依旧声嘶力竭地吼道:“呸!我爸才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说他杀了人!?”
“凭什么?”一位看起来专业点的老警察上来就给了顾迟一拳,疼得他直不起腰来,肌肉抽搐着发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还要和我们叫嚣?刚才那一拳叫袭警,足够让我关你三天,你有什么资格说凭什么?”
顾迟胃里冒酸水,嘴上说不出话。
不服气,不甘心,还有不明缘由。
老警察:“带回局里教育教育。小毛孩,你现在只能听着,我们说什么都只能听着,要是真的不服,等你有本事了再来吼,我听你吼一百次都可以,下次记住用脑子,力气这个东西是个人都有,没用。”
这一天,或者说这一年都有诸多不顺。
而意料之中的今后只会越来越恶劣。
顾迟小时候调皮捣蛋,大祸小祸都闯了个遍,虽然不是第一次蹲警察局,也不是第一次写检讨,但唯独这一次,他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压迫。
顾建宇应该也就在这里面,甚至估计也就只有一扇门的距离,但就是不可能碰面,不可能说上两句话。
连问一句“你最近到底遇上了什么事”都办不到。
坐在木凳上,两个小时的啰嗦训话听得人犯困,却睡不过去,哪怕是闭上了眼,潜意识都在紧绷着,神经强行蹦跶,不给休息。
老警察那一拳极其富有技术,除了才被揍后的那半个小时会疼,过后就跟没事儿了一样,顾迟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不属于闹市区的地方会显得特别冷清,路灯一闪一闪的,随时准备着寿终正寝。
明明要眼瞅着已经入夏,晚风一吹,居然能让他全身上下冷出一层鸡皮疙瘩。
老警察那句“有本事了再说话”可谓是把道理说得格外露骨了。
某些小道上不分人行道和马路,两者混杂在一起,全靠意识和谐相处。
顾迟现在本来就不太清醒,也不知道是他走得太过中间,还是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开得太得靠边,像两只角一样发射出来的后视镜其中一个猛地砸在了他的一边肩膀上,感觉骨头都撕裂般的疼痛,人也跟着摔到了地上,不一会儿,鼻血下流,半身不遂。
他抬起头,遥遥地看见昏黄灯光下的司机对他竖了个中指。
顾迟心里问候了他祖上十八代,各种词语语不详焉,还规划了一下这个人未来的无数种死法,但脱口只有一句不轻不重的:“神经病。”
这趟回家,身形俱疲。
学校的晚自习估计也放了吧。
本打算回家后直接强行睡觉,睡到天荒地老的,但当顾迟打开灯后,发现沙发上居然还直挺挺地坐了一个人,白色衬衫晃眼得像只鬼,眉目间也不舒缓,差点把他吓得心脏骤停。
顾迟拍拍自己的胸口,对钟从余道:“坐这儿干嘛,你还没吃晚饭吗?冰箱里又剩菜。”
话音刚落,灶台上的那口锅就发出声一声非物质界所能拥有的惨叫,叫声响彻云霄,惊醒了隔壁户的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锅伴随着男女混合骂声宣告正式罢工。
呃……应该是钟从余想给他做点吃的,可惜做成了生化武器。
钟从余的解释依旧很没有说服力:“这是意外。”
顾迟有气无力地提了提嘴角,发现连苦笑都笑不出,然后准备挽起袖子收拾钟大神送给自己的见面“大礼”。
可还没等他走进厨房,一双手就环过他的腰,直接前胸贴后背地抱了上来,混合着轻微洗衣粉的味道干干净净的,肆无忌惮地蹿入了顾迟的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松——这是今晚第一个让他放下戒备的动作。
难得一见的温馨席卷了归来的疲惫,叫人骨头都软了下去。
顾迟有点惊讶:“你……”
“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钟从余直接开口,“我不希望被蒙在鼓里,我试图在你心里变得不一样,我想和你一起,你今后想问我什么直接问,行吗?”
顾迟把自己从他的禁锢里面拉出来,在这个过程中碰到了方才被撞伤的肩膀,整个背部都抽着疼:“嘶……”
“怎么了?!”钟从余连忙放开,这手足无措的表情倒是头一次在他那张万年面瘫脸上见着。
顾迟总算是被逗得轻声笑了笑。
当然,钟从余这事精儿性格乖不到三秒,当即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
钟从余原本是住隔壁的,但俩男生之间顾虑没那么多,今天在你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去你哪儿凑合一晚,完全取决于瞌睡来的时候人在哪儿,渐渐地,也完全混淆了房东和房客的概念,仿佛从生下来就是凑在一块的。
“小余儿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戳我的心呢?”顾迟感觉自己的双腿是在支撑不住体重了,转身,把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分去一部分的重力。
说吧,顾迟内心道,这可是钟从余,不是别人,和他说一说没有关系的,憋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憋住多久呢?
说吧。
顾迟吐出一口粗气,一边让困意自己上涌,包裹情绪,一边说道:“我爸不要我了,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还没讲完哈
应该算不上捅破窗户纸,后面还有一次更加直白的。
第37章 可乐 第十七
这是第二次, 顾迟主动、且毫无防备地张开双手拥抱钟从余。
头次是他俩在楼道里胡闹。
钟从余发现手中的人还是在止不住地颤抖,一口支撑身体的力全然挂在自己肩上,他想狠狠地圈住这份无奈, 握住那快速跳动的心脏, 求求它不要继续折磨主人。
不过再怎么说, 顾迟比才见着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情绪应该是稳定了下来,现在不能先自乱阵脚, 无论再怎么慌张,钟从余就只能安静地等待着,等他自己慢慢恢复,平缓。
“我不会丢下你的。”
时间在不同的情况下流速果然不一样,电影院坐着吃爆米花就很快, 太阳底下等公交就很焦急,而这一次, 等他,就像是经历了一个天荒地老。
原来那些传说中的“轰轰烈烈”和“撕心裂肺”都不及现在这份“安静守候”。
钟从余感觉自己毕生的感情都在这里枯竭了。
咔哒——
秒针过了刚12这个数字,钟表显示着晚上十二点整。
世界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次元,下午所有的嘈杂都被隐匿了起来, 翻进新的页码, 让一种格格不入的寂寞开始溢出。
钟从余还能干的家务活儿也只剩类似于毫无技术含量的倒水,进入厨房地时候自动两眼望天,无视掉那一锅生化武器,等把被子递到顾迟手上的时候, 突然感叹自己也算是有点用了。
其实从跑出家的那天开始, 他就有想过自己今后会是怎样的一副落魄模样,早早地做好了安排工作, 也有想法怎样应付生活,情绪,或者是将来——虽然那些东西都是一些未曾付之于实践的纸上谈兵。
可偏偏没有安排到顾迟。
像是夜路上的萤火虫,突然闯了进来,还带着光。
顾迟笑了笑:“你这是不是才烧好的滚水?稍微有点烫嘴呀。”
“要求多。”钟从余怼了回去,“只稍微吗?”
顾迟:“很。”
钟从余又转身扑进了厨房。
中途绊倒了一根板凳,哐当出来一阵为时不长的交响乐。
顾迟看着他过于仓皇的背影被逗得笑出了声,上半身后仰,一下躺进了沙发里,酸痛,和下坠过猛让脑袋有些充血发晕视线犯花,身下软绵绵靠枕和突然得来的放松叫困意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