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过去,旧巷子的地早就被政/府征用开发,如今焕然一新,她也终于打破了留在顾迟心中那副呆滞的形象。
对了,还有顾建宇入狱的那件事。
他自己一边吃饭一边剥茧抽丝地说道:“当时的高利贷只是一个虚头,自从你妈死后,这事情就成了我心中的的一个疙瘩,一直放不下,只要碰见机会都要贴身去一探究竟,我为了和他们扯上一定的关系,哪怕是个当冤大头,用尽手段,主动跳进火坑,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她,可惜我终究是个小角色,没别人的手腕和智商,不仅把自己搭了进去做替死鬼,还连累了儿子你。”
——原来是这样。
顾迟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有些心虚地往钟从余身边刮了一眼,最后埋头扒饭,嘴里包着吃食闷闷道:“没事的,爸,都过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他估计也和钟从余会戛然而止在最开始。
所以,一切东西都是注定的。
洗碗的时候,钟从余的手机接到一条短信,天气转晴,飞机下午三点半起飞。
小余儿又把脸色拉得跟个倭瓜似的。
顾迟“哟”了一声,拿过抹布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笑道:“走吧,天命难违啊宝贝儿,去收拾东西,我送送你,把小红帽拧着一起,回去之后让他麻溜地滚去学校上课。”
钟从余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凑过去在顾迟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低声道:“我等你。”
顾迟一机灵,将就着手上的帕子给他一脸糊了上去。
顾迟:“好好好,行行行,我只让你等我。”
魏如鸿突然在身后冒出个脑袋出来,将鄙夷的神色都写在头顶了:“什么!我刚刚听见你们让我回去上课!可以不会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v=
第77章 龙井 第十二
时间这种东西, 在不同场合下真的会不一样。
以前高中上课,能把四十分钟熬成一个世纪,玩游戏却能不知不觉间度过一个下午, 如今忙起来, 十八连轴转, 认知里面只剩下累, 困,疲倦, 和不知今夕是何年。
等顾迟再次回到猫吧,已经步入夏天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冬季,厚羽绒服厚针织帽,繁琐复杂地往身体上堆砌,重量能把人活活压死, 如今回来一身轻,白短袖配上大叉裤, 走两三步甚至还能跳起来。
下飞机后,刚把手机打开,消息就普天盖地地炸来了。
今天钟从余有学术发布会要出席,期间没空, 所以微信破天荒地被王大串占了屠屏榜首位置。
刚从闸机口出来, 顾迟皱眉,弯腰拉起行李箱的拖杆,然后十分嫌弃地点开那99+红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迟子!我升级了!我当爸爸了!”
顾迟:“……”
还没来得及嫌弃回去,王大串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铃声加上震动的气场吸引了方圆十米的视线。
顾迟向周围歉意地点头笑了笑, 再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压低嗓门:“喂?别吼了!我知道你从小王变成老王了!”
“这不是重点!”王大串欲哭无泪, “迟子,我这个是儿子,你知道儿子这种生物吗?太可怕了,你要不要?我送你养,奶粉衣服纸尿裤我全打包送给你!我不想要儿子我想要闺女啊啊啊啊!”
王大串:“对,还有一件事,我听见孩子他妈在病床上嘀嘀咕咕地纠结,考虑以后是学跆拳道还是散打?这谁顶得住啊!”
顾迟听得耳朵疼,离开听筒,往后一仰,心道:“好惨!”
“好惨”的想法没有持续到三秒钟,转念为“该!”
顾迟笑说:“哦,恭喜啊,从这一刻开始,您已经有两百万打水漂了,好好奋斗吧已婚男人!我先回去放东西,晚饭来猫吧吃,你吧食材买好等我来做火锅。”
然后,他在杀猪似的嚎叫声中挂断了电话。
之前托大串妈看房子,办手续,又请了钟点工帮忙整理打扫,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就是拧包入住,按道理来讲,这应该还是顾迟第一次去新家,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出租车行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
后来还是顾建宇一语击破疑问:“原来的旧巷子楼下也是烤肉摊挨着包子铺。”
顾迟恍然大悟,甚至回头多看了两眼。
不知会不会连味道都一样……
旧物翻新,改朝换代,虽然有些地方回不去了,但只要原本人还在,无论去到了哪儿,都还能拼凑出来一个家。
交房的时候物业给了顾迟四把钥匙,一把放在猫吧备用,他摸出一把递给顾建宇:“给,试试能不能用。”
插/孔,开门,在屋内陈设在进入视线的那一瞬间,父子俩这次都没能抑制住,把下巴砸去脚背上。
太……震撼了。
虽然算不上一模一样地复制粘贴,但他们不得不佩服大串妈那地痞泼妇下的细心灵魂——无论是客厅还是卧室,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没有挪位,他们甚至能闭着眼睛走完整个家,凭借记忆拿到需要的东西。
至此,顾迟终于明白过来大串妈在电话里的那句“我左看右看都没看见什么特别满意的,就按照你们之前的找了个,先看看,不喜欢咱们再换”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多少年了?”顾建宇站在客厅中间,原地环视。
顾迟把行李全部扛进来,活动活动发酸的肩膀:“对我来讲七年,今年是第八年,对你应该是九年了吧。”
“太久了……”顾建宇说,“但我居然全都记得。”
顾迟笑笑:“可不是嘛。”
十分钟过后,顾建宇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回头问道:“小钟呢?”
顾迟想去见钟从余的心早就插翅飞了,被这样一问,更是瘙痒难耐,咽了咽口水,假装淡定地摆手:“他?上班呢。”
“你去接他吧。”顾建宇一屁股坐到床上,“我睡会,你杵在这里闹腾。”
顾迟突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顾建宇在飞机上一直睡觉,怎么可能还会困——一时间,面对臭老爸也有些害羞起来:“老爸,你……”
“你小子怎么变啰嗦了?”顾建宇调侃一句,“去吧,别这么没出息,时间差不多了。”
得到肯定后,顾迟立马膨胀起来,拿起手机就跑出门,按电梯的手止不住颤抖,在打车的时候,他无意间碰到衣兜里的另一把钥匙——不用说也知道这一把是谁的。
其实时间并不是刚好,还特别早。
顾迟到了医院大厅后,离预计的散会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并且开会这总东西,但凡是个成年人都知道,只有延后,没有提前这一说法。
顾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紧接着,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之前见小红帽的时候也有过紧张,但它们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前者紧张的时间就是那么一瞬间,等到见面的时候,发现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而后者的紧张浓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酝酿发酵,绞尽脑汁把想自己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
钟从余这几个月没有让黏虫附体,便让书虫附体,恢复到没日没夜埋头苦干的作息表里。
而他在读博毕业时期发表的论文也终于等到了认可,否极泰来,一跃升天,试用结果甚佳,专利也跟着申请成功,如今好几家合作方老板亲自大老远的跑来约他谈条件。
顾迟一边等一边傻笑,巴不得随意抓住一位路人就摇着尾巴闪着眼睛说:“看,我家小余儿厉害吧!”
而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面前一闪而过,没看太清,因为那人身边也拥簇着一大群人。
但只需一眼,顾迟就能一口咬定他的身份——钟骏驰。
钟从余一直爱答不理的亲生爸。
这么多年过去,钟骏驰却没有一点变化,依旧那么那么出场气势十足,成功男人的标志性形态。
钟骏驰没看见坐在一边跷二郎腿的顾迟,眼睛全部埋在手中的资料上,然后保镖开道,悍然离开。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钟骏驰并非善类,还曾经用尽手段手去段棒打鸳鸯,但也不得不承认,钟骏驰做事也知道“余地”二字怎么写,给所有人都留了后路,将自己的形象混合在黑白之间——没有书店作为第一桶金和后盾,顾迟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什么地方摸爬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