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秒,宫女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地府的模样。
死士手腕有些麻,低头看去,地上的匕首旁边躺了一片薄薄的树叶,四边呈锯齿状。
曲华裳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什么人!”
那宫女倏然望向一处,眼中划过不可思议。
在看到曲华裳瞥下眉尖的瞬间,忽然惊醒自己暴露了,一把抓住她的裙角道:“娘娘!求您杀了奴婢吧!”
曲华裳一脚踹开她,勾唇道:“总算让我抓住了。”
语毕,她侧头看向死士,问道:“从刚刚的出手,你可探知到对方实力?皇上对她可是格外看重,说不准留下高手暗中保护。”
那死士神色诡谧,望向了不远处的高楼,布巾下传出他略带沧桑的声音
“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竖子何等胆大妄为。”
曲华裳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多看了两眼那死士。
死士赶紧垂首,姿态恭敬。
曲华裳这才收回视线望向那高楼前草坪上竖着的一块石碑,捧月楼三个用红色颜料描绘出来的字,本来婉若游龙的字体在这一刻似乎有些张牙舞爪的狰狞。
“听说这捧月楼是整个玉京最高的楼,不知道从这上面掉下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她的声音响在跪着的宫人每个人的头顶,炎炎酷暑,每个人却如坠冰窖,连毛孔都在往里渗着凉气。
而此时的赵小贵也觉得从头到脚心都渗着凉气
“小侯爷!你疯了?这群宫人根本不敢交代出你在哪儿的!”
谢锦站起身,眉目间有几分冷漠,道:“为何?”
赵小贵道:“若她们不说,只会是她们死,若是你出了事,她们每一个人都要被诛连九族!孰轻孰重,她们做奴才的自然能拎得清,没有谁能付得起触怒龙颜的代价的!”
“赵小公公,你知道为什么你打小就在宫里,最得圣心的却还是你叔父吗?”
谢锦看着他,赵小贵头一次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小侯爷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笑意,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戳了痛处。
“奴才人笨,不如叔父精明,自是没有资格长伴圣驾的。”
谢锦摇头不语
在他看来,这小公公输的不是脑子,输得是心。
赵承德能长伴圣驾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光是先皇后所赐这一层情分,而是他懂得揣摩君心。
赵小贵还没忘记重点,忧愁道:“不管怎样!小侯爷你快躲躲吧!惠妃娘娘马上就上来了,奴才去拖一拖时间,时辰也不早了,只要陛下回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你要上去送死吗?你拦不住她的。”谢锦道
赵小贵手指将袖袍都抓皱了,小眼睛中闪过一抹决绝,咬牙道:“不管怎么样!叔父交代过的,绝对不能让小侯爷你出什么事!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没什么!”
说着他就要朝楼梯的位置冲过去
谢锦一把握住他肩膀,因为他已经听到动静了,来不及了。
赵小贵依意识到什么,伸手把谢锦往一根柱子后面一推,小声嘱咐道:“小侯爷,千万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你不出来奴才说不准还有得活,你若出来了,奴才肯定是活不成了。”
谢锦背部贴在柱子上,震惊的看着他眼底的水光。
曲华裳虽贵为宫妃,却还是第一次上这捧月楼。
第41章
这皇宫中处处是禁地,特别是这朝阳宫中,更是连走路都怕触碰禁忌。
捧月楼是整个玉京最高的建筑,无疑是观星赏景的最佳去处,也是当今天子最为喜欢的地方,却勒令所有宫妃不得入内。
如今却让一个小贱人随意出入
曲华裳越想,眼底恨意越发浓重,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
赵小贵迎上前,规规矩矩行大礼:“奴才参见惠妃娘娘,娘娘千岁。”
曲华裳眸子扫过空旷的凉亭,最后落到赵小贵身上道:“刚刚阻碍本宫惩罚下人的是你?赵小贵?”
赵小贵犹疑片刻,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实在不知您在说什么。”
曲华裳挑了挑眉,给了身后的男人一个眼色。
死士上前一步,拽起赵小贵的衣襟,他身形瘦弱,两人站在一块儿,对比格外明显。
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扔出凉亭。
片刻后,他摇头道:“身体内没有一丝内力,是个废物,大小姐,出手那人一定不是他。”
说话间他眼神一凝,掏出怀里的树叶走到一旁放置着的盆景进行了一下对比,一模一样。
惠妃看着赵小贵愈来愈难看的脸色,道:“赵小公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小贵势不松口,咬着后槽牙道:“奴才实在不知娘娘是什么意思。”
“赵小贵,看在你是皇上的人的份儿上,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鸾鸣殿那个女人,本宫就不动你。”
“娘娘说笑了,鸾鸣殿内哪里有什么女人。”
曲华裳冷笑:“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宫就不敢动你!既然不爱说实话,翦霄,给本宫扒了他的舌头!”
翦霄手中匕首一亮,朝着赵小贵而去,赵小贵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忽然见那蒙着面的男人手腕一转,匕首转了个方向与一物撞在一起擦出肉眼看不见的火花。
那东西被匕首卸去了内力软绵绵从赵小贵眼前飘落,是一片树叶。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这个翦霄的男人为什么要对比树叶了。
翦霄面巾下的嘴角轻轻挑起:“雕虫小技还想来第二次吗?”
谢锦自柱子后走出,唇畔噙笑:“这第二次,阁下不也上当了吗?”
翦霄还未反应过来,赵小贵便已经脱离他把控的范围,飞快朝谢锦奔了过去。
翦霄气极,脸色都青了
反倒是曲华裳,瞪着谢锦好半晌说不出话,开口第一句是:“你是何人?!”
谢锦挑了挑眉毛,微微歪头,反问道:“惠妃娘娘不惜事后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要找我,如今见到我了,反而不认识了吗?”
曲华裳终于反应过来了,震惊道:“你是男子?!”
谢锦打量了一下自己,道:“如你所见。”
曲华裳的脸色一寸一寸冷下来:“相差不大,本宫今日就要你的命!翦霄,动手!”
死士浑身杀意骤盛,蓄势待发
赵小贵气喘吁吁站在谢锦身侧,闻言道:“惠妃娘娘你疯了吗!您跟皇上一块儿长大,皇上的脾性你再了解不过!你想要整个将军府为你的妒忌心陪葬吗!”
曲华裳浑身一僵,攥紧了拳头:“翦霄,住手!”
可这一次,这个叫做翦霄的男人却没有听从她的命令,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瓶东西往匕首上一倒,碧绿色的液体顺着刀身滑下,落在地板上。
他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脸上那一道长长的旧疤,笑容有几分野性道:“尊上果然英明,就知道你这女人没什么用。”
曲华裳震惊的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你不是将军府的人!你是谁!”
“这你可管不着,我今日利用你进到这地方,只是为了要他的命!!”
语毕,他手持匕首朝谢锦刺来
谢锦微微偏头,脚下滑出一段距离,躲开他这一刀,道:“他匕首上那是毒,都小心了。”
那男人舔了舔唇,笑道:“想不到你这草包还挺识货。”
谢锦很想吐槽一句,是个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好吗,但是来不及了。
两人陷入苦战
男人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谢锦的身体武力太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投机取巧都只是徒劳无功。
眼看逐渐招架不住,手臂上被划了一刀,血渗出来将他紫色的衣料染成深色。
谢锦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厉光,还未动作
赵小贵忽然发了狠,往男人腿上一扑,捉住他的双腿道:“小侯爷你快跑!”
谢锦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瞠目欲裂吼道:“赵公公!放手!”
刀疤男人眼看就要完成任务了,忽然被一个奴才绊住了手脚,面上染怒,一脚踢向赵小贵胸口
赵小贵呛出一口血,手上却还是没松,只道:“小...侯爷,快走啊...快走!”
谢锦心知自己才是最大的目标。
此时自己若走了,这神秘人不一定能顾得上弄死赵小贵,可若是不走,赵小贵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