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如桑也相信,谁碰上这种情况都会产生相同的怀疑。只不过她比小六要多怀疑一个人。
始终在她眼角余光里当着背景板不曾说过话的赵也白此时忽然开腔:“你现在可以进来我屋里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藏在里面。我不介意。”
励如桑不由重新拿正眼望向他。
这里的设计是每两间房的房门紧挨,才使得刚刚励如桑在102的门口和101的赵也白轻易交上手。
赵也白将自己的房门敞开至最大,看着励如桑:“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我虽然不是小偷,但我和小偷是同伙,我掩护小偷逃进了我屋里藏起来?”
励如桑无声与他对视。他明显是洞悉她的想法才有此提议,那双黑眸明亮坦荡。
一般摆出这样的态度,别人肯定不好意思再进去搜。可励如桑举步进门去了,小六和老板娘皆意外。
赵也白避嫌似的等在外面,视线追循励如桑的身影。
励如桑很快出来,仍旧没理会赵也白,只对小六和老板娘说:“没人。”
赵也白扬了扬眉角。她这话的意思和火车上她检查背包的原因一样。
小六一改之前指认他为小偷时的态度,略显花痴:“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同伙。”
老板娘尴尬而不失礼貌:“妹子要不你也去看看我的房间?”
励如桑适时结束这场插曲:“不用了老板娘,我没怀疑你。劳烦大家了,时间不早,都去休息吧。”
言罢励如桑没管他们,率先回自己的房间。
小六急急和她道晚安:“……姐姐我们明天再见!”
励如桑寡淡地点一下头,瞥一眼还在看她的赵也白,关上门。
赵也白眼神发暗,回头喊住了已经走开数步的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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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如桑确实没发现丢了东西,也没见自己的物品有违反她的摆放规律。说起来,她并不清楚那个人的真正目的是不是进来偷东西的,不是吗?
因为胳膊的疼痛,她也无心再做进一步细致检查。
没脱臼,但做抬起动作有点艰难,应该只是扭伤,还有就是肘上和小腿肚现了淤青红肿。虽然猜到赵也白当时已经手下留情,但那一瞬她真的感觉两只胳膊都会被卸掉。
行李少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凸显,她没有药。她准备先去前台找老板娘要点冰块做冷敷,开门的时候赶上老板娘亲自找上门,不仅送来冷敷袋,还有红花油、跌打丸和喷雾。
“我刚刚看你好像受伤了是不是?赶紧处理处理。”
“谢谢,我用完就还你。”励如桑没客气,照单全收。
“不着急,你用着,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再找我。如果非常不舒服,我带你去诊所。”老板娘朝隔壁努努嘴,“那小伙子也怪糊涂的,怎么不看清楚人就动手——不过当时黑灯瞎火,也情有可原。”
音量不低,隔着门板,不仅钻进赵也白的耳朵里,连电话那头的吕烈山也听见了,问赵也白是谁的声音。
“民宿老板娘。”赵也白走离门口,挪步窗户前,当笑话讲,“在骂这里一个有眼无珠的住客。”
吕烈山谈回正事:“怎样?见到人没有?”
“见是见到了,但是取得对方信任的难度升级了。”赵也白五味杂陈。
“出什么事了?”
赵也白不知从何说起,挑开一缝窗帘,看着隔壁房间的窗户映出到外面草地上的灯光:“也没什么,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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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励如桑睡觉时,发现腰也隐隐作痛。那是昨天赵也白按她在地时,用他坚硬如石的膝盖顶出来的。
很久没这样受过伤了。
喷完药,励如桑换衣服出门。
小六专门等着她似的一下从103房蹦出来,自作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普通话似乎比昨晚还要渣渣辉式:“姐姐,你也刚起床?昨晚睡得好吗?”
偏巧是她受伤的那只胳膊,励如桑轻轻拂开:“还行。”
小六未在意,依旧兴致高涨:“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我哥已经先去了,他说这里的早餐灰常不错!”
励如桑没拒绝。
昨天出门前她来使用洗衣服务时穿行过餐厅,环境比她预设得要好,窗明几净。
不过人不多。
励如桑首先扫视两桌她不认识的住客,然后留意到老板娘的女儿英拉和陪在英拉身边的男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老板娘的丈夫,因为和英拉长得太像了。不过老板娘的丈夫看起来不爱搭理人。
老板娘正问励如桑和小六要不要吃腌面和三及第汤:“……我女儿娇气,嘴刁,一早起来挑食,只有从我祖辈学来的这一手能治她。还剩下一些,够你们尝尝。”
“好啊,谢谢老板娘!”小六直接帮励如桑一同应下,拉励如桑去她哥哥那里。
小六她哥哥就色彩鲜明地坐在英拉和她爸爸旁边的一张桌子。
英拉的眼珠子滴溜溜追循励如桑。
励如桑今天套了件长袖的防晒衣,没有招摇花臂,倒不担心自己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吓到孩子。
刚坐下,就见小六笑着又朝老板娘的方向用力挥手:“这边这边!来这边坐啊!”
励如桑转头,不期然和赵也白隔空交视,她不动声色轻拧一下眉。
赵也白在她们之后和老板娘讲完话,接受小六的邀请走了过来,落座到小六哥哥的身边,偏巧也是励如桑的对面。
“帅哥哥刚起床?昨晚睡得好吗?”小六打的招呼和方才见到励如桑时别无二样。
赵也白的回答则也和励如桑的回应相同:“还行。”
小六紧接着照搬昨晚的自我介绍又向赵也白重复一遍,唯一的区别在于非常明确地追问赵也白的名字。
“靓女怎么称呼?”这边小六的哥哥绿毛则对励如桑表现出兴趣,普通话没比小六好多少,语气稍显轻佻。
“姓窦。”
赵也白听入耳,同时回答小六说自己姓“戴”。
励如桑闻言朝他侧目。
小六立即自来熟一口一个“戴哥哥”,紧接着转向励如桑:“原来是窦姐姐。”
“那我叫你豆子妹妹吧。”绿毛自作主张给励如桑安上昵称。
“我比较习惯当姐姐。”励如桑唇边泛笑,捕捉到一旁赵也白似是而非的神情。
见她难得又投注来目光,赵也白补上落下的道歉:“昨晚对不住。你的伤怎样了?”
“没什么事。”励如桑客气颔首,“是我出手在先。”
“对呀,戴哥哥你昨晚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小六崇拜惊叹,眼巴巴打量他紧实有力肌理分明的臂膀。
“出门在外一点三脚猫功夫罢了,上不了台面。”谦虚完,赵也白继续和励如桑对话,“窦小姐昨晚的两手很漂亮。”
励如桑抿着唇淡淡笑一下:“再漂亮还是不如戴先生你。”
她小时候喜欢打着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名义和人打架,家里人干脆送她去练跆拳道,还参加过一些比赛。长大后出于强身健体和兴趣的考虑,工作之余她又抽空找教练杂七杂八学泰拳、合气道、剑术等等。终归技多不压身。
不过无论是不是练过、练得怎样,她很早就被教育,生活中真遇到事,为保自身安全,不应该逞强正面刚,逃跑才是上上策。所以昨晚误会小六和她哥哥跟踪她时,她根据情况先选择给老板娘打电话。后来和赵也白的交手完全是个意外,更没想到是个高手,直接将她打趴在地。
赵也白又说:“是,你的力量和实战经验都不足,昨晚我如果就是那个小偷,你今天不会还好端端坐在这里。”
和他前面的称赞之言连起来,先扬后抑的意味显而易见,之于两人并不熟络的关系来讲,稍许不礼貌。励如桑敏锐地感觉他话里有话。
老板娘送了三份腌面和三及第汤。
味道很正宗。励如桑未吝啬自己的夸赞,以回馈老板娘的款待。
老板娘喜上眉梢:“你在梅州吃过?”
励如桑点头。她父亲病故前是考古工作者,参与过几次田野调查、墓葬发掘工作。曾经她几次利用假期时间飞去父亲工作所在地。其中包括广东梅州。
老板娘走后,赵也白又和她搭话:“听意思,窦小姐应该去过不少地方?”
励如桑卷着面条:“是挺多。”
小六强行插入自己的羡慕:“那窦姐姐很早就掌事了?难怪连同伴都不用能一个人来。我爸都看不起我和我哥,今年才松口放我们一起出门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