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全神贯注着,伍常德却突然揪着他说:“有人来了。”
苗放心脏直跳,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下,只问:“保安吗?离咱们还有多远?”
伍常德眯着眼,只能看到远处几道光束,但他笃定不止一个人,看来是厕所里的人被找到了。
“谁在那儿?!!”远处传来男性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把两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苗放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把钳子扔下,一咬牙竟然把头伸进了那铁丝破开的缝里,嵌合紧密的钢丝像野兽的口,一下子咬紧他的脖子。眼见无路可退,他只能全力往外挣脱,密密麻麻的铁丝咬着他的皮肤,划得皮开肉绽。
身后是伍常德不断催促的声音,他只好忍痛加把劲,十指扣着地面,好将下半身从铁丝网里拉出来。
“啊!!!放开我——”伍常德激烈的喊叫起来。
有人追上来了!
苗放没敢多想,更顾不得疼,刚要往前走,下一秒,左腿传来被击打的、闪电般的剧痛,耳边是伍常德的哀嚎,以及教官的怒吼。他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跑啊、跑啊,把平时练操积累的耐力都使了出来。 漫无边际的黑暗不能带给他恐惧,因为相比之下,身后传来的叫骂和脚步声才是他的噩梦,他跑到喉管肿烫,空气经过鼻腔都会让他流泪,下肢又酸又沉,可是他不敢停下。
他不必思考都知道停下来的代价有多可怕,这场漫长的追逐战已经把教官的怒火充分点燃,一旦被抓住,他面临的将是比伍常德还可怕的殴打。他跑啊跑,希望能遇到一辆经过的车,可以让他求救,可这里是盘山路,夜里很少有车来。他心知指望不上别人,体力也快耗尽了,无奈之下他跨过护栏,想要往山下跑,却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被什么东西绊了脚,竟一头栽了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别叫出声,硬生生被石子、树枝划过裸露的皮肤,接着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苗放恢复意识时,天已经亮了。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的腰,他第一反应是蛇,一下坐了起来,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乱发把眼睛都遮住的叫花子,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想要喝止,喉咙却发不出声。好在这个叫花子很快就知道了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再靠近 ,而是拿起了手边的编织袋,弯腰捡铝制易拉罐。
苗放又躺了下去,他实在没力气了,看样子教官并没发现他,他打算歇会儿再出发。他望着天,想到了伍常德,可他满心以为,就算伍常德真的被抓住了,他也有能够救出对方的方法。
他掏出U盘,对着路灯看了起来。
伍常德从未和他提过里面的内容,但他能从对方异常的谨慎中推测出,这个U盘十有**是属于校方的。而什么东西值得伍常德冒着那么大风险去窃取?去藏匿?
那极有可能是学校的某种违法文件,想想也知道,这种书院每年要闹出多少伤人事件,却得不到曝光和处理,而这其中肮脏的秘密,很可能就在这个小小的金属壳里。
有了这个,他就可以说服父母上诉校方,把培英书院掩埋的一桩桩丑闻和命案昭告天下!
伍常德最多就是忍段时间的皮肉伤......
然而几秒后,这个美好的幻想就永远成为了幻想。
流浪汉没有征兆的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U盘,往山下跑去。
“站住!把东西还给我!!”苗放拔腿要追,却忘了受伤的左腿,一头栽了下去。
他一回头,却看到那噩梦般的一幕:他的左小腿的下半截正向外的歪斜着。
第92章 书院寻尸(13)
走廊里灯光灰暗,充斥着水泥地坚硬冰冷的潮气。
于浩怀倚着墙,听着徐明朗伤心欲绝的恸哭,不由得被悲伤感染,他睁开眼,看到周雪荣上身赤裸,后背朝上,脖子周围都是针脚缝合的痕迹。他奇怪哪来的的针线,却看到地上摊开的黑色布包,还有些纱布和胶带。而徐明朗正用手抚摸怀中人的脸颊,有种倒错的肉麻。
于浩怀突然有种不真实感,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追捕的杀人狂魔,此刻却在自己的注视下,木讷到像一具尸体。
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死去,就当是为那些无辜死去的流浪汉赔罪吧,于浩怀想。
周雪荣脸上的血污都被抹净,菱形的嘴唇惨白如纸,垂落的碎发遮着眼睛,上面沾染血浆。
徐明朗努力抑住颤抖,明明血都已经止住了,却还是不见青年醒过来,他不是医生,不知道怎么判断伤势,也许周雪荣只是太过疲劳,又或是真的像于浩怀所说,是失血性休克,只能等死......
他不知道。他颤抖着指尖拨开青年的碎发,却看到一双睁着的、毫无光彩的眼珠。
“......周雪荣?”徐明朗先是探了探鼻息,发现呼吸正常,然后突然兴奋起来。
太好了......周雪荣还有救!
“你千万别睡!马上就快天亮了,我会带你出去,我们一块离开这儿!”徐明朗拍打着周雪荣的脸颊,揉捏他的手心,和他说话,却换不来一点儿反应。
那双眼空洞的盯着前方,一眨也不眨,好像成了一具会呼吸的蜡像。
“......你怎么了?”徐明朗抬起周雪荣的手臂,想要把手贴在自己脸上,却发觉那手臂僵硬,姿势不自然的维持着举起。
他吓了一跳,以为周雪荣是中了蛊,连喊于浩怀的名字:“你快来看看,周雪荣怎么了?!”
于浩怀艰难的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低头一看周雪荣的脸,拧起眉头。
二人合力把人翻了个个儿,于浩怀看了下伤口的情况,因为有缝合的原因,后背的血基本止住了,亏得有棉衣做缓冲,伤口没有想象中那样深,但后颈已然血肉模糊,周雪荣运气够好,脖子上的两处穿透伤都避开了动脉,但至于是否有喉管损伤就不得而知了。
他摆弄下周雪荣的手臂,也发觉那手臂僵硬得吓人,却不像是脊髓损伤所造成的......
“他怎么样了?!”徐明朗急忙问。
“不是失血性休克。”于浩怀纠结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恰当,“倒有点像紧张过度。我小姨前年产后抑郁,就是得了这个病,成天一动不动,咱们俗称叫木僵。”
“‘木僵’......?”
“要不是亲戚得过这个病,我还真不知道。”于浩怀示意徐明朗扒开周雪荣的眼皮,看了眼,“这种病一般都是心因性造成的,周雪荣这种可能是急性应激反应。”
徐明朗听不懂这些学术名词,他只想知道周雪荣能不能活下去。
于浩怀若有所思:“他之前有没有精神病史?”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徐明朗不由得暴躁起来。
“无论你信不信,我提醒过你,周雪荣就是‘魔方杀手’。他刚才和那头狼厮杀的场面你是没见到......”于浩怀仰头叹了口气,像是不忍回忆,“真的比那头狼人还可怕。你知道他这种‘木僵’反应,其实是常见在精神分裂和抑郁症患者身上的。”
徐明朗低头呼唤周雪荣的名字,没再搭理于浩怀。
“那种杀气不是常人身上能有的,也就是在刚才,我更加确定,周雪荣就是‘魔方杀手’,不可能有别人了。更何况,这种木僵反应,多是出现在精神障碍者身上,如果说周雪荣患有人格分裂,要解释他连环杀人就再简单不过了。”
徐明朗听到这儿,嗤笑一声:“就算深陷这种虚伪的世界,你还是执着‘魔方杀手’,我真不知道该夸你敬业,还是说你执拗。”
于浩怀愣了愣,闭上了眼。
如果下一秒世界毁灭,他追求的正义的身姿又有谁能目睹呢?
而对于此刻的徐明朗而言,他的世界正慢慢远离他,他却束手无策。等待成了比疲惫还煎熬的存在,他一向不信神佛,却在心里向神明乞求,只要能让周雪荣醒来,要他做什么都行。
然后奇迹般的,他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好像弹动一下。
徐明朗大喜过望:“周雪荣!你醒了?”
于浩怀听到声音醒来,还以为徐明朗在说胡话,然而下一秒,周雪荣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徐明朗跟着站起,伸手要扶他,却看见那对眼看盯着自己,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