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是那时候吗?白雪皑皑的峭壁上,男人跪在他身前,汹涌滚出的热泪融化了参杂了艾伦鲜血的冰雪,哑声说他把艾伦弄丢了。那眼泪落在他指尖,几乎要将他灼伤。
或者是被困注水房间马上就要淹死,饱受精神折磨时的那股没入心间的清凉?
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这是董征想过无数次,却不敢真正去期盼的回答,崔左荆的答案给了他一种兀自浮现的不真实感,距离他上一段感情已经过去了四年,对方绿油油的帽子扣下来留给董征的更多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不同的取向和长时间繁忙的工作让他只能渴望屏幕上的那种“别人的爱情”,却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被丘比特眷顾。
崔左荆挑了下眉,他眼中仍然是初见时的那般神采奕奕:“不做点什么吗?”
董征笑了,他捧起崔左荆的脸,低头吻了下去,终于第一次触碰到了那肖想已久的唇,果然是想象中一般的柔软。
【唇舌纠缠间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董征知道,那是崔左荆失而复得的感情,这再也不是少年单纯为了满足他公事公办般的回应,而是两人情投意合的亲昵。
他揽着崔左荆后背,手滑到他腰间,但这个动作却无关情欲,只想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再也不松开。】
那种不真实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只不过这次强烈到了崔左荆无法忽视的地步,恍然间仿佛有另一场画面在眼前上演,但当他想要仔细看清时,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左荆只能抬手用力地抱住董征,就好像在这虚幻的世界中,只有男人的后背和怀抱的温度才是他真正能拥有的。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等待着淹没世界。
第294章 画廊初遇
确定关系后的第三个月,崔左荆搬到了董征的住处。
他的租房距离公司实在有点远, 和董征一起, 每天两人能够顺道一起上下班, 不用付每个月三千的房租,生活条件呈现指数级提升, 虽说已经是情侣关系了,崔左荆也不好意思整个吃人家住人家用人家的,便承担了水电和物业费。
当然, 董征住的这个小区物业费挺不便宜的, 但和房租比起来, 便宜了不知道多少。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工作,吃饭, 睡觉, 牵手, 拥抱, 亲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活中的确不会有太多惊心动魄和欧亨利式的转折, 但就是这普普通通的温馨, 就已经让两人感到十足幸福了。
晚上十一点半, 董征洗漱完毕, 崔左荆正靠在床头看着一本书等他, 他不习惯穿睡衣,阅读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肩头,顺着身体的线条流淌向下, 最后掩盖在被子中。
董征掀开被子上床,他扫了眼那本书的名字,是丹·西蒙斯《海伯利安》系列中的第一部 。
“好看吗?”虽然久闻大名,但董征还从来没读过。
崔左荆没有抬头:“好看的,特别是第一二部 ,神作,我这已经是四刷了。”
董征嗯了一声,在崔左荆唇角上亲了一口,青年侧过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唇分,董征没有再打扰他,拿过自己的平板,处理工作的邮件。
书中的内容崔左荆已经完全牢记心中了,但每次重读,那些诗一样优美的语言和梦幻与冷硬交杂的文风,总能给他带来全新的惊喜和感触——
“你被选中,作为伯劳朝圣者之一,返回海伯利安。”那个声音继续道。
【嘿】
“如果驱逐者占领海伯利安,那我们必须消灭他们的间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封住光阴冢。霸主的命运在此一举。”
【能看到这句话吗?】
崔左荆愣住了,他反过去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段落之间的确浮现了灰色的文字!
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再一次袭来,他捏着书页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迅速向下浏览——
在那一刻,领事突然意识到,他是这个未被命名的星球上唯一一个有感情的生物。
【你已经在梦中很长时间了】
领事想起狩猎的铭心快感,以及独处时同样刻骨的慰藉:孤独。那是他在海伯利安忍受无数痛楚和梦魇之后,得到的孤独。
【请快点醒来】
神秘的伯劳教会允许外世界的朝圣者们乘游船出发,开赴群山北麓光阴冢周围那久经风雨的不毛之地。没有一个人从哪儿回来过。
【就快没有时间了】
它违抗一切物理法则,仅仅通过屠杀来交流。虽然小屋很暖和,领事还是不住颤抖着。
黑夜和风暴过去了。正要破晓,但比曙光更快到来的,是另一场风暴的前兆。
【求求你,快点醒来】
崔左荆手指难以置信地摸上那不应该出现的文字,他一把抓住董征手臂,道:“快来看看这个!”
“什么?”董征被他小小吓了一跳,他凑过去看崔左荆指的地方,也看到了那几行祈求般的文字。
“这是什么?”
“不知道,这书是我大学时候就买来了,之前从来没看到过这些啊,怎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东西呢?”
董征翻到前几页,把自从那句“嘿”出现后的所有文字都看了一遍,他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吗?可书自从崔左荆搬过来和他一块住之后,应该就没有别人碰过啊。
董征也无法解释,他皱着眉头,只能道:“别想了,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吧。”
“你的恶作剧吗,那可真把我吓一跳了啊。”崔左荆也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思,他心事重重地将书合上放在床头柜,躺回去,回忆着那些文字,轻声道:“好奇怪,我经常会有一种感觉,就是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不应该真实存在似的。”
董征也认真起来了,因为崔左荆说的这种情况,同样在他身上出现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六岁吧,我感觉还挺严重的。”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崔左荆道:“你说……会不会缸中之脑是真正存在的?”
缸中之脑是一个有趣的假设:加入你被一个邪恶的科学家实施了手术,大脑浸泡在培养皿中,插上电极,依靠电脑程序产生种种感官和想法,你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那么人应该如何担保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还没人能提出足以信服的答案。
“或者说……盗梦空间,也许我正被盗梦者入侵,迷失在了自己的梦境中?”
董征:“也有可能是楚门的世界,不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是没有答案的,就好像你在看一本书,读书中那些人的故事,又怎么能知道其实是不是书中的人在读你呢?”
崔左荆陷入了沉思,董征笑着揉揉他头发,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论到底是不是真实,只要我自己过的开心快乐,不辜负生命就可以了。”
“的确。”崔左荆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但是怎么说,还是有点在意吧。”
董征放下平板,关上阅读灯,卧室陷入黑暗,他在握住崔左荆被子里的手,低声道:“没关系,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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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画展?不去。”听到这额外的安排,董临海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董毅抬眼看他,“慈善画展,要求携家属去,你哥要工作,就只能带着你去了。”
“我去画展有什么意思嘛,我没点艺术细胞,什么都看不懂。”董临海撇撇嘴,但他到底也不是那种特别不听话就知道胡闹的小孩,道,“行吧。”
于是那天,高考结束一个月的董临海跟着父母来到了慈善画展的现场,这场慈善晚宴和之前他经历过的那些同样的无聊,等到开场结束他就偷偷溜了。
董临海沿着画廊一路前行,很快宴厅中的人声就逐渐淡去,父亲可能会花大价钱买上一副完全看不懂的画,不过管他呢,他的钱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反正是做慈善。
董临海停住脚步,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长长走廊两边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不同于展厅里的那些细腻,抽象和后现代的画作,这些画的色彩对比度非常强,视觉效果很强烈。
昏暗卧室中紧紧抱着女孩流泪的小熊;茫茫雪原中极远处的双子塔,巨大的蛛茧垂挂中央,好如远古存留的神迹;被无数触手缠住从中间折断的游轮;从地底爬出,伸开长满骨刺翼翅遮天蔽日的魔神;表演着畸形秀的马戏团;从巨树枝叶中建造的站台上,红黑相间的列车正在驶出……这些现实中绝不可能出现的景物,充满着幻想的瑰丽场景,就这样呈现在董临海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