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雀终究是害怕了。
悬在空中的上半身和谈秋雨扼在她颈间的手让她清楚感受到了种死亡的威胁,汪雀开始本能地挣扎,去掰谈秋雨的手,但她这个姿势不太好用力,越挣扎,脖子上的手就掐的越紧。
“松手啊秋雨!你这是在杀人!”汪雀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这句话,细细的栏杆硌得她后背生疼,而前方的力道总让她有种下一秒就会身体一轻,整个人翻下栏杆的错觉。
谈秋雨似乎是疯了,完全听不到汪雀的话,又或者她听到了,却把它当做了耳旁风。
这一瞬间,汪雀能够确定,谈秋雨是真的想杀了她。
心中的恐惧终于将她整个人席卷,汪雀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她拼劲全身的力气,在生死危机时刻爆发出的能量无人能够想象,让她一把推开了谈秋雨。
谈秋雨跌坐在地。
现在的谈秋雨,已然是一个疯子了。
所有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做过的事情,以后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再怎样优秀,也都无法抹消这场污点。
都是她!都是汪雀!如果不是她每件事都要比自己强一节,如果不是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汪雀!她那么绝妙的计划怎么会被所有人知道!
明明都不该是现在的局面的!
想到这里,谈秋雨尖叫一声,毫无形象可言地爬起来,再度冲上去,撞在了正捂着喉咙咳嗽的汪雀身上。
汪雀躲闪不及,再一次被撞在了栏杆上,这一次,她听到了身后的铁质栏杆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汪雀心中的恐惧霎时到了顶峰。
“快停下!松手啊!”
谈秋雨置若未闻,夕阳橙红的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眼中孤注一掷的偏执和疯狂。
栏杆再一次发出接连不断地响动,接着在汪雀的尖叫声中,整个地断裂开来!
身体腾空跌下的那刻,汪雀绝望地伸出手,祈求般地望着天台边缘的女孩,而谈秋雨似乎也想要救她,猛然伸出了手。
但在两人指尖相碰的瞬间,她似乎又想到什么,眼神坚定起来的同时,缩回了手。
眼睁睁看着汪雀坠下天台。
汪雀看到谈秋雨伸出又收回的手,给了她最后的希望,却接着将她推入更深的绝望中。
直到那时候,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看到天边的夕阳,绚烂如火地灼烧着云层,星星点缀在逐渐加深的夜空中,天台上的熟悉身影倒退着愈来愈远,她飞快地掠过窗边,刚才还和她说笑的同学正在位置上,吃着晚饭。
然后重重地,重重地砸在地上。
汪雀只觉自己就像一个被砸碎的布袋,血从脑袋,后背,和四肢处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很快漫成了鲜红的一片。
但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只是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了而已。
汪雀直直盯着天空,看绚烂的火烧云和星光,无法闭上眼睛。
她大概是死了吧?
满地鲜红的血咕噜噜地鼓起血泡,缓缓涨大,在最后破碎的时刻,一只只半透明的虫子从中生出。它们有小指长度,蚂蝗一样梭形的身体,在背部的中间,生着个呼吸孔,一簇细长的触须从中伸出,探知着周遭的环境。
它们蠕动着,渐渐靠近血泊中央的汪雀,如同一场无声的朝拜。
汪雀却只觉得恐惧。
当第一只虫子爬上她指尖的那刻,柔软黏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遮在了她的头上。
那是个女孩,正站在汪雀身前,低着头和她对视。
她一身海蓝色的吊带裙,黑发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肩头,双手背在身后,俯身看着汪雀,眼神探究而好奇。
“我叫萝洇,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心宽腿长双商在线x7、下海挂牌五万起x4、某条胖鱼、潜水霸王党、yan、柳絮弥江、浅川、寒霜x2、村口王师傅、墨轩、俞九、安洁呗儿、狂童x4、岚风x7、橘x2、陌沫、沙漏、半城烟沙、Cedar、澄、溱漪、墨羽晗x5、守姬、普天之下无新事 的地雷
感谢 27楼、岚风 的手榴弹
第119章 我信任你
汪雀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方才从天台坠落的深刻恐惧好像一场梦, 现在想来, 和谈秋雨的脸一样,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叫汪雀。”她说着撑起身子, 本想就地坐下,但看到周身这群构造奇特的恶心虫子,立刻站到一边去了。
从高空坠落的伤和身上的血迹一起, 消失不见。
汪雀新奇地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她抬起头, 天台上已经望不见了其他人的身影,只有掉在一边的铁栏杆, 忠实地告诉汪雀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听到了汪雀心中的疑惑, 萝洇笑了起来, 笑声如铃铛般清脆, 流露着青春的活力。她的手轻轻一挥,血迹和虫子便全都不见。
“如你所见, 我能掌控梦境的力量。”
“所以刚才的那些, 都是我的梦?”
“说是, 其实也不算是, 梦境在某种意义上是记忆变形后的映射, 刚才的那些,是你真正的记忆。”萝洇打了个响指,教学楼, 天台和夕阳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下长有青草的河畔,一艘小木船停在岸边,河水映照着夜空中的星星,潺潺地流向远方。
而死后属于纯白地界的记忆,也重新回到了汪雀脑海中。
她记起了第一次进入盒子的彷徨无措,第一次为了活下去而被迫害人时的愧怍和痛苦,还有因馄饨分裂者小队中所有人对她的照顾而升起的感动。
萝洇拉着汪雀坐上小船,她们顺着河水飘荡,萝洇伸出手用指尖撩拨着清冽的河水,道:“我观察你已经很久了,能感觉到你一直有心事,是刚才的那些事情吗?”
汪雀沉默片刻,点点头,轻声道:“来到这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数次地回想那一阵的事情,反复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如果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关心谈秋雨,察觉到她心里的怨恨,如果我早一点学会掩饰锋芒,不把那些旁人可能永远无法达到的成就表现得轻描淡写,一切会不会和现在截然不同?”
萝洇耐心听着她,小船顺水漂流,河畔生着大片大片纯白色的花,似通往往生的道路。
“再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至始至终错的都不是我,我按照自己的节奏去生活,没有去主动炫耀过,也没有有意地刺激过任何人。她的不平,她的嫉妒和疯狂,唯一能证明的,就只有她是个心胸狭隘,两面三刀,极度自我的小人,仅此而已。”
“至始至终,我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话音落下,汪雀终于维持不了面上的平静,紧紧抿起嘴唇,绷得很紧的唇角不断颤抖着,她眼睛湿润起来,但终究忍住了眼泪。
本来,本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坐在她最向往的国内艺术的最高殿堂中,追求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现在,她连再次拿起画笔的勇气都没有了。
萝洇安静地听着,面对汪雀情绪的强烈波动,她没有安慰,只是道:“你知道吗?我和阿左、傅哲和叔叔,曾经是队友。”
汪雀霎时抬起头来,她紧紧盯着萝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都还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情吧。”萝洇微笑着,道,“在八年之前,我们曾属于同一个队伍,这个队伍叫做午茶会,傅哲担任队长。”
汪雀:“我知道他们三个曾是队友,但没听说过其他队员的事情。”
“因为这是个秘密。”萝洇轻柔的声音飘进汪雀耳中,“曾经的我们,是整个纯白地界最强的朝圣者,众所周知,只要能走到朝圣之路的最后,在皇后面前许下愿望,就可以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但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汪雀一愣,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去听接下来可能至关重要的事情。
“皇后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离开,她以积分和血夜为胁迫,让朝圣者们不得不一次次地进入盒子,为她提供生存最需要的绝望情绪。
“作为知道了真相的朝圣者,皇后本想将我们全部杀掉,但在危急关头,纯白地界的五大力量分别选中了我们,保住了我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