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洪烈道:“小王本来想,这部遗书必是他带到坟墓中去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续道:“各位是大英雄大豪杰,难道请各位去盗墓吗?再说,那岳飞是大金雠寇,但他精忠神武,天下人人相钦,咱们也不能动他坟墓。小王翻检历年南朝密探送来的禀报,却另外得到了线索。原来岳飞当日死在风波亭之后,葬在附近的众安桥边,后来宋孝宗将他的遗体迁至西湖边上隆重安葬,建造祠庙。他的衣冠遗物,却被人放在另外一处,这部遗书自然也在其中。这地方也是在临安。”
他说到这里,眼光逐一向众人望去。众人都急于听他说出藏书的地点来。哪知他却转过话题,说道:“小王曾想:既有人搬动过岳飞的衣冠遗物,只怕也已把这部书取了出来。但仔细一琢磨,知道决计不会。须知宋人对他敬若神明,既不知他的原意,决不敢动他的遗物,咱们到了那个地方,必能手到拿来。只是南方奇材异能之士极多,咱们要不是一举成功,露出了风声,反被宋人先行得去,那可是弄巧成拙了。这件事有关两国的气运,是以小王加意郑重将事,若非请到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相助,决计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完颜洪烈道:“不过藏他遗物的所在,却也是非同小可,因此这件事说它难吗,固然也可说难到极处,然而在有大本领的人看来,却又容易之极。原来他的遗物是藏在……”
正说到这里,突然厅门推开,一人冲了进来,面目青肿,奔到梁子翁面前,叫道:“师父……”众人看时,却是梁子翁派去取药的那个青衣童子。
独孤逸与郭靖跟随简管家和那青衣童子去取药,两人一左一右仍是托在简管家肋下,既防他支持不住而跌倒,又教他不敢向青衣童子通风示意。
三人穿廊过舍,又来到梁子翁所住的馆舍。那童子开门进去,点亮了蜡烛。
郭靖一踏进房,便觉药气冲鼻,又见桌上、榻上、地下,到处放满了诸般药材,以及大大小小的瓶儿、罐儿、缸儿、钵儿,看来梁子翁喜爱调弄丹药,虽在客中,也不放下这些家伙。
独孤逸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问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腥味,似有蛇藏在屋内。那个童子显也熟习药性,从那些个瓶瓶罐罐中取了三味药,用白纸分别包了,交给简管家,正要去取第四味药。
墙角的立着的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竹篓突然都动起来,那童子有些慌张,赶忙跑过去将竹篓的搭扣压紧。
独孤逸示意郭靖盯住了简管家,走向前去看个究竟。郭靖伸手将那三味药先接过来,另一只手仍抓住简管家,但也向内张望。
随着独孤逸越走越近,那竹篓抖动的越发厉害了,小童的脸色发白,额角的汗珠一直在往下滴,在独孤逸走到小童身旁的时候,那竹篓的盖子猛然飞起,蓦地呼噜一声,窜出一条殷红如血的大蛇,猛向那小童脸上扑来。
独孤逸抓起小童后心向后丢出,急忙向后纵开,只见那蛇身子有小碗粗细,半身尚在篓中,不知其长几何,最怪的是通体朱红,蛇头忽伸忽缩,蛇口中伸出一条分叉的舌头,不住向他摇动。
那简管家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郭靖一怔,心想,不能让他喊了人来,抓住简管家的下巴,用力一卸。
再看那小童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已经跑出数丈之外,急忙提气纵身,霎时间已追到身后,伸手往他后领抓落。那童子听得脑后风响,身子一挫,右腿横扫,身手竟自不弱。
郭靖知道只要给他声张出来,不但药物不能得手,而且独孤逸、黄蓉和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下手更不容情,钩、拿、抓、打,招招是分筋错骨手的狠辣家数。
那童子跟着梁子翁,到处受人尊敬,从未遇过强敌,这时不觉心慌意乱,脸上连中了两拳。郭靖乘势直上,拍的一记,又在他天灵盖上击了一掌,那童子立时昏晕过去。郭靖提足将他拨入路旁草丛,回进房去,打火点亮蜡烛,见那简管家倒在地下,连吓带痛已经昏晕过去了。
那独孤逸在房中,与那大蛇对持,手中的剑已经拔出了壳,剑身透着银光,隐约可见澄心二字。
一人一蛇似乎都会出动,这一人一身天青色的衣服,身材瘦削,定定的看着那蛇,那大蛇满身通红,与这天青色对峙,舌头似乎在试探什么,又似乎有些畏惧。
原来独孤逸自小开始吃菩斯曲蛇,这十几年下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蛇子蛇孙,那千千万万个蛇胆早就融入到血脉中了。
那普斯曲蛇又是蛇中少见的有慧根、毒性强、有勇猛异常的蛇种,这蛇胆服用一个后便会精神爽利、气力大增,更别说长期吃下来,那普斯曲蛇又剧毒,故而与大雕打斗时,大雕总是以头上的肉瘤来对抗,那蛇胆虽无毒,但吃下来,倒是让独孤逸血液中留着抗蛇毒的特性。
只是独孤逸尚未修习过那顶级内功,对那内力深后无什么了解,又没有遇到过,并不知道自己不怕蛇毒。但这些独孤逸自身不知道,外人就更无从得知,但蛇的同类敏锐度则不一般,这赤红色的大蛇倒是从独孤逸的身上闻出了些许气息,犹豫着想要避开。
正在此时,郭靖料理了那小童返回屋内,独孤逸道:“郭大哥,你快找最后那一味药。”郭靖应了一声,问道:“独孤妹子,你可知道最后一味药在哪里?”
独孤逸说:“我也不认得,你总是每样包一包吧。”那郭靖看着那赤红色的蛇心里也有些害怕,他自小长在沙漠里,何时见过这样的怪物,只暗叹幸亏独孤逸一同前来了。
郭靖好容易在每个药瓶中都取了药包好,揣在怀里,大功告成,心下欢喜,回过身来,不提防手肘在旁边的架子上一撞 ,眼看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要掉地,这呼啦啦声音非要引来人不可,郭靖赶忙扶住柜子,慌乱中背心又撞向桌边,烛台受震跌倒,室中登时漆黑一团。
只听独孤逸大呵一声:“快走!”郭靖疾步夺门而出,刚走到门边,突觉腿上一紧,似被人伸臂抱牢,又如是给一条极粗的绳索紧紧缚住,当时不暇思索,向上急纵,不料竟是挣之不脱,随即右臂一阵冰冷,登时动弹不得。
那独孤逸已经飞身出了门外,见郭靖没跟出来,又反身回去。
那郭靖已经被那大蛇缠住,只看他左手抓住蛇头,指节发白,但似有松脱吉祥,脸色也开始发白,目光涣散,似是有昏迷迹象。又见他危急中低下头来,张口往蛇颈咬下,那蛇受痛,一阵扭曲,一张大嘴眼看就要咬向郭靖的脑袋。
那蛇头与郭靖的脑袋贴的紧,独孤逸不敢大意,于是右手运剑,飞身上前,使出一招“一线天”直冲嘴,剑身挨着郭靖的头皮插入蛇嘴,剑尖一滑,蛇毒牙连着下巴飞了出去。
那蛇痛的缠的更紧,郭靖只觉得贴着头皮有一阵凉风,但也顾不得太多,只管紧咬着蛇身不放,只觉得那蛇血中带着药味,辛辣苦涩,其味难当,也不管有毒无毒,只管咬着。
那蛇没了下巴,却也还没死,独孤逸深知打蛇七寸,剑剑直指要害,没一会,那蛇便脱力了,记下痉挛,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蛇血源源不断的留在地上。郭靖双脚发麻,满嘴的血污,看着独孤逸说:“多亏独孤妹子了。”
独孤逸用剑间挑开蛇腹,找到一个赤红色的蛇胆,递给郭靖,说:“郭大哥,你把这个整个的吞下去。我小时候经常吃的,阿公说吃了会长气力。这个蛇看起来不一般,郭大哥你吃了它。”
郭靖虽有些害怕,但对独孤逸十分信任,于是伸手接过,一仰头呼伦个吞了下去,只觉全身都是热烘烘地,犹如在一堆大火旁烤火一般,过不多时,郭靖手足便已行动如常,说道:“独孤妹子,药材已经拿到了,王道长有救了,你去找黄家妹子,我去带上那穆易父女,咱们得快走。”
独孤逸点头应声,想到也不知黄蓉柯否安好,向那香雪厅走去。路上发现那青衣童子已经不在草丛中,恐怕已经转醒,定是去向那梁子翁禀告了。独孤逸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
这边发生的一干情况,那边香雪厅倒是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