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惕能一样吗?!
……
宋嘉彦入长乐候府之时已经是这日黄昏时分。
裴琰想着前日在忠国公府有些不给宋嘉彦面子,便将他请到了竹风院小坐,二人相识多年,他又是刚回京城,自然也有话可聊。
说了一会儿,宋嘉彦拿出个锦盒来,“婠婠也不知为何生我的气,昨日是我着急了,只怕吓着她了,这是我寻来的小玩意,权当给她赔礼吧。”
一听他要送礼物给裴婠,裴琰想了想,倒也不忍再拂了宋嘉彦的面子,只命人将锦盒给裴婠送去,却没说请裴婠过来见面的意思。
宋嘉彦见裴琰这般态度,心知今日必定见不到裴婠了,只再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告辞。
裴琰见他没有纠缠,微微松了口气。
宋嘉彦前脚刚走,后脚龙吟便从外面进来,禀道,“世子,三爷来了——”
能让龙吟称三爷的,只有萧惕!
裴琰一听,连忙出去迎接。
这边厢,宋嘉彦的锦盒送到了陶然水榭。
陶然水榭在正院西侧的楼台之间,东可接兰泽院,北可通竹风院,因邻水,夏日颇为清凉,幼时的裴婠和裴琰,夏日大半时间都歇在此处,因这日实在暑热,裴婠午后便到陶然水榭看书小憩。
小厮捧着锦盒上前道,“是宋家表少爷送来的,说是给您赔礼。”
这是一处邻水的露台,裴婠本坐在美人靠上看书,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她本想直接让小厮退回去,却莫名觉得锦盒装的东西她只怕见过,便道,“拿过来。”
雪茶忙捧了锦盒过来,裴婠打开锦盒,神色顿时变了。
锦盒之内躺着一块色泽温润的羊脂玉牌,乃是个腰坠儿,上面雕刻着一只天宫玉兔,栩栩如生,裴婠属相便是兔,这玉牌本该极合她心意,可裴婠的眼底却陡然一寒!
前世宋嘉彦也送了这块玉牌给她。
她真的当做一件合意的小玩意儿挂在了身上,然而没过多久,她和母亲去宝相寺上香之时,却偶遇一个游僧,那游僧指着她身上的玉坠儿说,此玉有灵,她命中若遭劫,可靠此物化解,而赠她此物者,不仅也能护她安稳,还是她的金玉良人。
那游僧初到本地,根本不识裴婠,此一言令母亲大骇!
回府之后告知父亲,二老半信半疑,对宋嘉彦的态度却慎重许多,又过不久,那件差点让她丧命的事便发生了,宋嘉彦以死相护,父亲母亲当下便认定了宋嘉彦这个女婿。
后来她带着这个玉坠儿,眼睁睁看着父亲兵权被夺锒铛入狱,看着母亲横死,看着长乐候府家破人亡……看着宋嘉彦一步步位极人臣!
半晌,裴婠语声艰涩的道,“我留下了。”
小厮高兴离去,雪茶正狐疑,裴婠道,“去将书房里的医书取过来。”
雪茶闻言,只好朝兰泽院而去。
他们一走,这水榭便只剩下了裴婠一人。
裴婠满眸陈杂的看着锦盒里的玉牌,片刻后,她鬼使神差的将玉牌拿了起来。
前世若非调查父亲冤案的真相,她也没机会将宋嘉彦这些鬼蜮伎俩挖出来。
一时间,前世宋嘉彦如何对她殷勤,如何步步为营诱她下嫁,又如何将长乐候府推入地狱,锥心刺骨的点点滴滴,皆涌入了她脑海之中。
裴婠鼻头一酸,那压了多日不曾露于人前的痛恨终是爆发了出来!
她扬起手,一把将那玉坠儿狠狠砸在了地上!
什么此玉有灵!什么金玉良人!
一声脆响,精致的玉牌应声而碎,看着溅了满地的碎玉,裴婠方才心口起伏的退到了围栏边,她有些失力的靠在栏杆上,心想,以后再也没有劳什子金玉良人了!
裴婠缓了缓,等定下心神来,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瞬之后,她猛地抬眸往左前方看过去——
只见通往竹风院的廊道之上,萧惕着一袭玄色锦袍,正眸色深重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是最佳助攻你们信不信o(╯□╰)o
第8章 温柔
廊外修竹森绿,越发衬得萧惕目光幽幽。
裴婠呼吸一窒,后背瞬间出了一片冷汗,然而不过一瞬,她站直身子扯出一丝笑来,“三叔这么早就到了?”见他从竹风院的方向来,又问,“哥哥呢?没有陪着三叔?”
萧惕今夜会过府,然而他今日要先入宫,裴婠以为入夜他才会来。
萧惕迈步,待从竹影下走出,目光仍是深测测的,“今日只领了腰牌,明日才开始当值,便一早过来了,毓之走到一半折回去拿剑戟了。”
四目相对,裴婠表面镇定,心底却打鼓……
没看到吧?他是刚来的吧?她可以糊弄过去吧?
萧惕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玉,“好好地东西,怎么砸了?”
心间一凉,裴婠希望的小火苗灭了。
她连“失手、不小心”这些借口都想好了,可萧惕显然不想给她留余地。
这还没完,萧惕又道,“刚才来时看到广安候府的马车刚走,听毓之说,宋氏二少爷给你送了赔礼的礼物,你——”
话未尽,却是在问,你怎么将人家赔礼的礼物砸了?
裴婠看着萧惕,又紧张又恼,来人家家里做客,便是看到什么不当之处也要当做无事发生,可萧惕却怎么这般直言相问?
萧惕直瞅着她,直白的想等她解释。
裴婠一咬牙,想到这是在自己府上,便生了胆气,下颌微扬,镇定道,“不喜欢,想砸就砸了——”
萧惕挑眉,裴婠到底有些心虚,转身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玉。
萧惕一眼扫过,“倒是上好的羊脂玉。”
裴婠心头发紧,适才与萧惕对视之时强装镇定,此刻指尖方才颤抖起来,她一点点将碎玉拈在掌中,不置可否道,“那也不稀罕。”
萧惕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裴婠不堪一握的腰蜷着,纤瘦的背脊微曲,露出一段弧度优美的脖颈,而她的侧脸清妍娇媚,又因为小小一团蹲在地上,显得更惹人怜惜。
萧惕盯着裴婠的腰身,眸光一时深一时浅。
萧惕道,“听毓之说,你和宋氏二少爷自小亲厚,昨日虽不愉快,可——”
话还没说完,裴婠“嘶”的一声,萧惕眉头一皱,忙上前两步,当即看到裴婠白嫩的指尖上,竟有一枚玉碎扎了进去,这一瞬功夫,已冒出血来。
萧惕拧眉,再上前,握住她手臂,力道轻柔的将她拉了起来。
裴婠本就紧张,神思恍惚之下拈的重了,竟让自己受了伤,等她被拉起,一抬眸,便见萧惕在她咫尺之地,她一时惊悸,想要后退,萧惕却握住了她受伤的手。
“别动,当心越扎越深——”
那细小的玉碎如同一枚尖刺,眼下还没深扎进去,可因太细碎,要挑出来并不容易。
而萧惕已低头打算帮她,他掌心的热,鼻息的热,全都落在裴婠手上。
裴婠咬牙望着萧惕,她想将手抽走,萧惕的五指却像铁箍一般。
“被我撞见,便如此心虚?”
萧惕语气严肃了一分,裴婠的心虚是真的,便被噎住。
她还要再挣,萧惕道,“你既不喜,便和你哥哥说明白,好让他为你做主拒了,何必要留下来。”顿了顿,又道,“眼下弄伤了自己,叫人心疼。”
他语气忽而温柔下来,也不知说裴琰心疼还是他心疼,却平了裴婠一丝恼怒,她着急道,“还请三叔……不要告诉哥哥,也不要告诉母亲——”
在元氏耳边旁敲侧击,和直接向大家表达出对宋嘉彦的憎恶不同。
她因为编造出的流言才疏远宋嘉彦,可若忽然让元氏和裴琰知道她把宋嘉彦当做仇人似的看,只怕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她解释不清,少不得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萧惕却道,“不告诉夫人可以,却不好瞒着毓之。”
这口吻,可真是当自己是她长辈了。
裴婠在反唇相讥和循循善诱之间犹豫一瞬,弱了声气道:“倒没别的,只是我不喜和宋家表兄牵扯太多罢了,可宋氏和我们府上走得近,我不想哥哥和母亲难做。”
这话令萧惕深沉的眸子变的澄明,“不想牵扯太多?”
裴婠“嗯”一声,紧张的看着萧惕,想得他一句许诺,却见萧惕眉眼专注的看着她受伤的指尖,虽然离得近,却无丝毫狎昵之感,仿佛真的拿她做粗心的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