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放晴了,下完一场雨后,天色都亮了起来。
眼见一群县衙的人都被这群贼匪轻易打得落水狗一般逃掉,连尹主簿和衙差们身上的钱财和她们的银子都尽数被这些贼匪掠去了,刺啦乎的妇人们不禁害怕起来。
但是此时已经无甚退路了,几位婶子毅然用淤泥涂在了方才为她们出头的赤东家的闺女脸上。这儿的妇人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只有这闺女最是鲜亮美丽。
而且,这些贼匪似乎比以往的那些还要厉害和凶悍,但又隐约比以前那些有些不一样,以往的胡贼不管多凶,但对官衙的人还是尽量不去触碰的,弄得折翼损伤就不必了,反正他们不主动惹官府,官府的人也不主动惹他们,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实在没必要从官衙手里夺吃的。
这次的这群贼匪显然是过了界,触犯了大忌了,也不知道县衙的人往后会怎么收拾这些匪贼,最好就是两败俱伤。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们如今需要想的,因为她们如今就在贼人的手里,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
“各路英雄好汉,放过我们吧…我们身上的钱都在你们手里了,方才官府的人已经将我们身上所有财物都夺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跪倒在泥地里磕头,用刺啦语道:“我们几个年老不中用的,还能勉强干些粗活,就留我们一命吧,那闺女天生脸上长满毒疮,还可能会传染人,你们就当可怜放她归去吧…”
一个妇人在泥里磕头,接着另外几个也纷纷磕头起来,就连刚才被官府人甩了好几耳光,脸肿得一只眼睛看不见的毕吕小婶也捂着流血的眼睛跪倒下来。
“婶子…”赤东家名唤拉棋的少女一时感激,被糊得黑漆漆的脸上,晶亮的黑眼睛溢出了泪花。
不知怎地,自从柳艳眉骑着那匹汗血宝马从人群里一跃而上的那下,被少女亲眼目睹的时候,少女心里就隐隐有种微妙的感觉,她感觉这群人不是坏人。
但当她看见他们那些人将官府人身上所有财物都掠掉之后,她又不怎么确定了。
第61章
“大牛哥,她们是在干嘛?感激我们吗?”柳艳眉听不懂刺啦语,一脸懵然地对着自己身后的梁聿铖道。
梁聿铖笑着捏了一下她挺俏的鼻尖,摇头道:“不是,她们在向我们求饶。”
“求饶?!”艳眉瞪大了明亮的美眸,尽然树脂黄污和刀疤能饰去她部分的美貌,但五官看起来还是相当出色。
“嗯,她们大概以为我们是胡人。”梁聿铖解释道。北北
“哦…”艳眉沉思道。
不过她没有想多久,他们一群人路过此地,就打算干一桩大事混淆官府人的视线而已,如今他们得赶路往京城了。
艳眉本欲让全达将刚才在尹主簿他们身上搜刮得来的财物尽数放到妇人们跟前,但她考虑到全达装成贼匪的容貌实在是骇人,唯恐他惊着了些胆小的妇人,便只好自己下马站在全达和全帜跟前,领着二人到妇人们跟前。
“不好了,他们来抓我们了…”有妇人低下头忐忑地说着。
然后,其余人“哇”一声垂着脸此起彼伏地低声掩袖哭起来。
艳眉见她们俱哭了,还感觉应是她们看见她带着她们失而复得的钱财来了,该是知道他们不是坏人,此刻定然是在喜极为涕了。
“别哭了…”艳眉走前一步欲轻拍一妇人的肩膀安慰下,谁知那群妇人俱一股脑儿往后缩,身体震颤,哭得更厉害了。
艳眉挠了挠头,颇为不解,但还是伸手接过全达递来的布袋。
“他们要用布袋将咱们装起来…呜呜…咱们这回真的要死啦…”妇人们只顾着畏惧,完全忽略了那些布袋是装着东西,而并非用以捆装人的。
呜声一片。
然而就在妇人们互相拥在一起颤抖之际,女匪带头将大布袋“啪”一声扔在她们跟前,内里有物的声音。
“东西以后要好生保管好了。”艳眉落下一句,然后回头跟全达说:“全达,你诠释给她们听。”
全达一脸懵逼,支吾道:“夫人…属下…属下不懂刺啦语。”
艳眉皱了皱眉,只得招招手让全达他们随她空着手回去,任由那堆财物撂那。
刺啦乎的妇人们见贼匪们似乎要离开的样子,扔在她们跟前布袋口掉出了光耀闪闪的银子,顿时惊愕得无以言语,面面相觑。
少女拉棋掀开布包一看,发现除了她们被官府掠走的财物外,还外多了许多别的财物,那些似乎是那些官府人自身的。
便拉起布袋急急朝他们准备远去的身影跑去。
“等一下…你们等一下…”少女跑得气喘吁吁,着急地用刺啦语在后头呼着,脸上被沾的淤泥也不知不觉滑落了。
“她怎么还跟啊?”艳眉骑在小白驹上,疑惑地扭头就看见一个少女的身影在追逐他们。
“停下来吧。”她立马勒停了大队。
“多…多了…”少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将布袋搁在地上,双手插着膝盖处。
“她说什么?”艳眉皱眉,“啄…啄错?”
梁聿铖笑着驾马过来,拧了拧艳眉的脸蛋,然后用熟练的刺啦语说道:“多出来的银子,你们拿回去跟村民们分了吧。”
“这怎么行?”少女吓得直起了身。
“大牛哥,你告诉我啦…你方才那句什么意思?”艳眉心里被挠得痒痒的,恨不得立马将这奇特的语言学习了。
“行,”梁聿铖转头对她笑道:“那你上次那个惩罚能消停了不?”
这时少女方回过神来,发现他们都是用大昭语沟通的,便用着不大熟练的昭语道:“感谢恩公们替我们讨回公道,眼看着天色已晚,我们刺啦乎村就在前头不远了,恩公们不嫌弃,不若跟我们回村,咱们一定好生招待。”
“原来你会说我们的话啊…”艳眉这时笑眯着眼,驾马朝少女走近,“不过,你们可不许让官府的人知道,咱们这些土匪私下昭语都说得流顺喔…”
少女站立在艳眉的马头下,用手平复着还在喘的胸前,又圆又黑的眼眸里闪出了一丝光亮,继而微笑地猛然一阵点头:“嗯!一定的!”
本来夏日就日长夜短,距离夜幕的时分还早着,但是眼看着前头那座山绵延不断的,也不知攀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加之艳眉他们一队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沐浴过了,身上又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着实不舒服极了,这场雨势颇大,他们身上俱是狼狈,便也顺应了刺啦乎村少女的邀请,当夜宿在刺啦乎村里了。
那夜临晚的时候又下起了倾盘大雨,艳眉和梁聿铖宿在了村头一个名唤赤东哈察的鳏夫屋里,其余人马则在村口的地方原地扎马拉起了蓬帐安歇。
少女拉棋和受惠的村民不时地端上一些热饭菜和酒水到村口的地方,拼命给一群土匪加菜。
此时外头雨势压根儿不比来时的小,呼啦哗啦的,艳眉和梁聿铖二人躲在屋内,赤东哈察年轻时是县里大酒肆的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常便饭摆在二人屋里,当作是二人搭救小女儿的谢礼。
艳眉对于这待遇不陌生,一路行进至今,他们一队人马路过不少的村落,捣下大小祸事不少于十多回,但每回事后都能得到当地村民热烈的招待。
这回她也不例外,虽然馋于那些菜肴,但想想人家村落约莫只有过年才得以如此丰盛,早早推拒不掉,便邀请哈察父女入座,但无奈赤东说女儿还在村口送东西没回,自己又推脱说早吃下了,硬是不肯。
艳眉便将大半的菜肴偷偷塞回哈察家的厨房里,只留两碟子青菜豆腐在屋内与梁聿铖二人嚼食。
“大牛哥…一会雨歇下了,你要去全福全达那儿吗?”柳艳眉一边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油焖豆腐,一边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梁聿铖好笑地看着她碗里被搅碎成“豆腐渣”的豆腐,一边从袖里掏出一小包用方巾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打开,原来是两块相当精致的玉兔形状甜糕。
“不想吃豆腐的就给我,方才你就不应该将哈察的蜜汁烤鸡给端回去的,咱们这回在衙差们身上抢来的钱,够付这一顿有余的,你若然嫌不够,明日我们走后,放下些银钱便可。”梁聿铖将玉兔形状甜糕朝艳眉手边一推,玩味地托着腮看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