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辈子他一定要加快时间,将伏在暗处敌人的目光全然引到他身上。
他甘愿代替柳家去成为敌人的目标。
但其实再苦再难只要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做的一切都不会感觉到累。
是因为这几夜,他夜里很晚回来,蜷缩在躺椅上睡时,时常会梦见上辈子艳眉死时的情景,大汗淋漓魇醒匆匆掀开床帐看她还好好地在,他才会安下心继续睡。
他或许能够帮柳家躲过劫难,但是,艳眉她的毒已经中了啊,此毒他上辈子找了许久,直到死也没有找到,这辈子,他是真的怕啊……
柳艳眉发现梁聿铖变得越来越难缠了,不但吃饭走路要求她牵,回到宴罢回到邀月无双阁后,还会不时地找借口靠近她,然后张个人如同一张巨大蛛网牢牢粘着她,她气得倒头躺下,背转过身不理他。
梁聿铖躺在小小一张躺椅上,那样一张小椅子他躺在上头极其违和,他撑着头扭过去跟她说话:“嚷嚷,你方才吃下那么多,现在会不会不消食啊…”
那方的人儿没有回应他,只给他留了一抹朦胧的背影。
“嚷嚷,我明日休沐,陪你出去走走?”
还是没有得到回话。
“嚷嚷…”
“嚷嚷…夫人,你再不说话,为夫就要躺回自己床上睡喽。”
那方还是没有动静。
梁聿铖掀被走了过去,掀开床帐,那抹小小的背影呼吸极不匀称,显然是还没入眠的。
他笑了笑,靠着她身侧躺下,却在伸手准备想触到她的功夫,被她奋而掀翻的被子盖了一脸。
“大牛哥!你如今越来越奇怪了!”
柳艳眉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你有心帮我们,以我嫁人的借口将我爹娘兄长藏在你府中,艳儿感激你!但是,你该像一个兄长该有的样子才行呀,好吧,你说我们同宿一房间是有必要的,但睡觉总可以保持距离了吧?如今呢…我柳艳眉虽笨,但总该知道一个当兄长的不能老想着要搂抱自己妹子吧?!”
等等…老想着,搂抱她?
艳眉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啊…
梁聿铖撑着身子坐起,声音低冷:“谁说我们当兄妹的?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
艳眉震惊:“可你不是对我爹说是暂时的,只要我愿意以后可以随时离开,甚至你还会替我另外招婿的吗?”
“我是有说过。”梁聿铖点了点头,“但没说那是我希望的,只要你到时候愿意不走…留下来一辈子当我的夫人,那也是可以的啊。”
“不可能!”柳艳眉懵了,惊吓之下喊出声的便只有这三个字。
这时她慌乱地将脑子里的记忆翻出来数,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了,梁聿铖又怎么可能真的希望娶她,并且一辈子与她过?
“怎么就不可能了?”梁聿铖嗓音略哑,心里酸涩得紧,明明以前小姑娘那么地喜欢他,若然是以前那个未曾中毒,还没丧失自己本心的她听到这些话,肯定不会作这样抗拒的举动的。
“你不要靠近我,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柳艳眉说着,便披了外袍从他身上跨过,跳下了床榻,大步往门外走去,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梁聿铖苦涩地咽了咽沫,终是也起来,追上她,拉住她手不让她离开这房间。
“你待这吧,外边冷…你别出去了,我出去睡就好。”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落寞,但还是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好好待在温暖的房间,他自己一人穿着单薄的寝衣出去了。
门“啪”一声合上,柳艳眉呆呆地一个人走回床上坐下,脑子里依旧绞成一团。
她彻夜不睡,终于在翌日清晨,阳光透进房间的菱花窗时,想通了一些事。
她还是无比自信自己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梁聿铖肯定不是真的喜欢她。一定是只将她当作妹妹,而近来之所以对她粘靠得这么近,肯定是因为这辈子她不再缠他之后,他觉得不缠人的她其实没有那么讨厌,反正他这人冷情,平日里也不愿意多与人来往,就别说是别的女子了,轻易也不喜欢什么女子,为了躲避日后的麻烦,便干脆让自己多熟习她,将不讨厌的妹妹充当成夫人了。
可那并不是爱啊…
艳眉叹息道,他也总不能因为与别的女子相处感觉麻烦,就找个不麻烦的女子了事啊。
爱情她虽也没得到过,但人生一场,没去爱过总还是欠缺了什么的吧?
这样想着,她便暗暗下了主意。
翌日梁府的大门一启,立马便有不少上赶着送礼巴结的人,从府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梁聿铖在书房里看卷籍看了一夜,此时脸上虽有疲意,人却依旧不愿去歇下。
“大人,京城世家大族骆大人、张大人和金大人都派人送了礼,还有大人即将迁职吏部的同僚,京府的人,和底下的人都来了。”全福大早就来到书房向他逐一禀告着。
梁聿铖低头看卷籍,眼尾都没有抬,“都拒了。”
虽然大人冷冰冰一句“都拒了”,但全福知道,那些人中,很多都是贵人啊,肯定得想个委婉些的由头拒了。
他一边寻思着要怎么给那些人一些说法,回绝他们又不至于落了人家面子,一边继续往下禀告着:“大人,还有…二老爷今儿一早也来了,现在正在前院花厅等着你。”
谁知他家大人依旧没抬眼,清淡一句,“谁让你放人进来的?拒了。”
全福:“……”心中叫苦,大人那是你亲爹啊,如此直接拒门,真不怕外头的言官乱说吗……
第31章
“诸位真的抱歉!咱们大人昨夜宿在衙门,这会儿也有杂事缠身,回不来了。我家大人千叮万嘱,说是他在朝中是主张官员清廉作风的,现下自己迁职一事也不欲坏了这规矩。”
“只是一点表心意的小礼物,不值当几个钱的,小哥你好心收下,不然小的真的交不了差了。梁大人想必不会为难你的。”
“不、不、我们大人说了,新革需要实行,就每一步都要到位。如若大人连自己底下的人都管不好,那朝上的人又会如何看他?小的万不能做这种有负大人之事。大家来送的这份心意,人到意也到了,全福这下都替大人记着了,想必你们家主子也是送礼为送一份意,不能说我们家大人为了革制不收,就心怀芥蒂的。”
……
全福真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费神费脑才将府门外的这些人好言劝回去。这才刚松了口气,回头途经前院花厅,看见里头的二老爷坐在那,极其不耐地用指尖拍击着高案时,全福抹了一把汗,心力俱疲。
他已经不想回去请示大人了,大人今天看上去心情极其差,如若二老爷这事他不能独当一面处理好,大人必定会将他弃了吧?
那么…他干脆出府替大人张罗别的事情,偷溜好了……
艳眉今儿个想明白了一些事,能够以平常心态面对梁聿铖了,于是她便走出垂花门去前院找他,毕竟昨夜他穿得一身单薄走了出去,还是因为自己啊。
可当她走到花厅前,就隐约看见里头坐着一抹眼熟的人影,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梁聿铖他爹!
那个老爷子当真来了!是来给他儿子锤敲一番,嘱其不得越过老子去的吗?
柳艳眉摸了摸空空的袖子,对了,昨天那些暗器都被梁聿铖收缴库里了。
看来大牛哥还没来呢,还是让我前去探探他是来干嘛的吧…
艳眉心想着,就提裙走了进去。
“儿媳给公爹请安。”艳眉回想着上辈子给他爹问安的样子,给其行了一礼。
谁知桌上那人正眼都没有瞧她,鼻子哼了一声,也不说让她起来。
原本若是上辈子谨守礼节的柳艳眉,此时没有听到家翁让其起来,她是不能起来的。
但无奈这辈子的柳艳眉不过是一回归本性,任意妄为,想到就干的淳朴女土匪而已,犯不着受这俗礼绑着。
她只低了一下膝盖便站起,径直找靠门边一矮椅子坐下了。
梁靖纶终于转头过来看她,脸上颇为不满,声音像淬了寒冰:“身为女子,长辈没有叫你坐竟敢私自坐下,又不是哪个土匪窝出来的!”
原本吏部右侍郎一职,他已经肖想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等来空缺,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与吏部尚书搞好关系,又让郭氏进宫讨好贵妃娘娘,自己也跑了许多关系,眼看着就要十拿九稳了,却不想冒出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不仅将他与贵妃的关系搞差,还夺去了他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