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喝了口茶:“这么说,你昨日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沈绾严肃地点了点头。
“大聿能得军心,很大程度上都仰赖他们对戎人的态度,这次为了攻下隆泉算是拼尽全力,丢下雕陰只是战略上舍弃,但揪着这点放大,再添油加醋大肆传播,肯定能消消大聿的气焰。”封桓也觉得这个方法好,省力又一针见血,便多作一番解释。
萧承衍皱了皱眉:“但这终归不能成为制胜一击。”
沈绾这次并没有继续夸大,而是点了点头:“的确,若想打败凌度,还是要在守城上多做文章。攻城战说白了也是消耗战,我方粮草不绝城门不破,敌方将士精良补给充裕,那就是一场互相僵持的持久战,谁先耗空谁就败了,但是对我们来说,在僵持的过程中却可以办好多事。”
封桓却道:“但是现在多说无益,沈姑娘再神机妙算也要先清楚隆泉现在的情况,综合士兵粮草地形武器这些再作详细对策才是当务之急。”
这两人一唱一和,似有扒开萧承衍的嘴强塞沈绾的架势,封桓说到底还是在意那个绿松石呢,如果沈绾能留下,他得到宝贝的可能也就更大些,因此多说几句好话还是必要的,
萧承衍将茶杯搁到矮几上,转着杯子碾了碾,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沈绾和封桓都没有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萧承衍开了口。
“沈绾。”
“在。”
“你想要什么?”
萧承衍看着她,眼中的逼视让她无所遁形,好像要将她扒光了看似的,让沈绾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要这条命而已。”她低眉道。
“封桓投靠孤,说得很明确,想要他娘亲入封氏宗祠,然后替他遍选天下奇石,除此之外,他就再没有想要的了。”
萧承衍眉峰一凛,眼中射出麟麟波光:“但你却并没有告诉孤你想要从孤这里得到的东西,一条命?那你从这里走出去,随便躲在哪也能守住这条命,何必掺和到这阴谋诡谲中来。”
沈绾掐着手心,低头看着萧承衍衣角上绣着的卐字图样。
“你不和封桓一样如实相告,孤自然也不会同等对待你们两个,封桓是孤的心腹,你却不配,便先从个侍婢做起吧。”
沈绾猛地抬头,错愕不已:“殿下想我伺候您?”
“不愿意?”萧承衍点了点头,“你也可以直接收拾细软离开,孤绝不强留。”
“殿下,沈姑娘在林星则那里应是也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封桓在旁边说了一句。
“刚才上茶不也做了吗……”萧承衍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湿着的前胸,声音顿了顿,轻咳一声,“不会可以学,刚才出去的蓝瑛可以教你。”
沈绾忽地站起身,后退了数步,封桓都以为她是要临阵脱逃了,又看到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给萧承衍行了个大礼。
“奴婢想求个恩典。”
“说。”
“如若奴婢做事惹了殿下不快,万望殿下莫要怪罪,奴婢以前行的是辅弼之事,从未伺候过人,笨手笨脚得要是得罪殿下了,奴婢怕死得更快。”
萧承衍锁起眉头:“你还能多惹怒孤?”
沈绾将头埋得更深了。
萧承衍停了声,最后终是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第7章 解红
在前厅和众将士商讨了一下午对大聿的战事,日薄西山才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封桓起身,看了看立在萧承衍身后的沈绾。
萧承衍按着太阳穴,神色疲惫,不睁眼睛,也不说话。
封桓只得弯了弯身:“殿下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先退下了。”
萧承衍挥了挥手。
封桓出了前厅门时,刚好和进来的蓝瑛擦身而过。
蓝瑛越过屏风,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静室之中紫烟袅袅,安逸和谐。
如果没有听到殿下说的话的话。
萧承衍紧着眉头,声音带了一丝不耐:“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他放下手,睁开眼睛看了看沈绾。
沈绾还在想刚才说的火攻之事,闻言跪到软垫之上,沉着脸道:“凌度这人好大喜功,攻城之前最喜欢先派出精锐挫挫对方锐气,第一战可以奠定之后战事的基调,若是敌军气焰消了,就能一路势如破竹,但——”
“闭嘴。”
沈绾抬头,看到萧承衍一脸烦躁的模样,心想自己是不是将凌度说得太夸张了,就笑道:“但想要应对也简单,只要将那三千精锐拦得漂亮,反而会让他们的士兵受挫——”
“殿下累了吧!”蓝瑛从屏风后绕过来,打断了沈绾的话,迈着莲步盈盈走至近前,在萧承衍身后跪了下去,抬起双手揉着他太阳穴。
沈绾张着嘴愣在哪里,这才明了萧承衍所说的“该做的事”是什么,原来就是给他揉脑袋。
可怜她没做过婢女,哪里会那么来事……
萧承衍叹了口气,冲沈绾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先下去,这次沈绾明了了,便起身屈了屈身向后退,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蓝瑛蹙了蹙眉,青葱一样的玉指按揉着他的眼角,声音温柔:“沈姑娘怎么说也是林星则身边的能人,即便是个女子,也不能这么折辱她啊。”
“折辱?”萧承衍睁开了眼睛,清明透亮的瞳眸将蓝瑛纳入其中,“你觉得,孤现在可是在折辱你?”
蓝瑛忽得睁大了双眼,赶紧退到后面俯下身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恕罪。”
萧承衍松了眉头,起身正了正衣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了几分笑意:“孤又没说你什么。”
蓝瑛抬头,眼里已经盈了闪闪泪光,却像不愿意让萧承衍发现似的赶紧抹了下去,又低下头:“殿下看重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感激不尽,还望殿下莫要再用这种事寻奴婢开心了。”
她躬着身子跪在地上的模样卑微又弱小,好像要将自己缩成一粒尘埃,萧承衍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随后却是展开了笑颜。
“是孤不好,你起来吧。”声音里带着宠溺。
蓝瑛笑逐颜开,见好便收,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要抬手:“奴婢再给殿下按按?”
“不必了,”萧承衍用手挡开她,不复方才的亲昵,带了几分淡漠和疏离,“孤饿了,摆膳吧。”
但他一贯是如此,喜怒无常,随心所欲,若是一直笑脸待人才是奇怪,蓝瑛没觉得如何,应了声是后出去准备晚膳。
沈绾靠着零星的记忆一路回了自己的住处,沈绩正要吃饭,手里的馒头刚咬了一口,见到阿姐进来赶紧给她准备好另一个碗,又扯过来一条长凳。
“阿姐快来坐,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沈绾先去铜盆那里洗了把手,洗完后一边擦拭一边回头看沈绩:“怎么了?”
沈绩咬了一口馒头配了咸菜,不觉得难以下咽,反而吃得开心:“下午没事的时候我在府上打听了一下,问了问太子殿下身边的情况。”
“嗯,都打听到什么了?”沈绾也咬了一口馒头。
沈绩放下筷子,似有短话长说的架势:“此次出来,太子殿下带了詹士一人,太子府丞一人,其余东宫属官若干,但值得一提的是太子殿下身边另两个人。”
沈绾睫毛闪动,心有所觉,差不多想到那个叫蓝瑛的姑娘肯定是其中之一了:“都是谁?”
“一个叫周渭,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有些岁数了,好像是他母族周家人,对殿下很是忠心耿耿,也很得殿下敬重,如果我们要在殿下身前站稳脚跟,万不可得罪这人。”
沈绾挑了挑眉,颇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你倒是挺有长进,知道进退了。”
沈绩摸了摸后脑勺,被夸了一句差点上天,又听到自家阿姐清冷声音:“快说下一个人。”
“哦,”沈绩应了一声,“第二个要注意的是殿下身边的蓝瑛姑娘……不对,说是姑娘好像也不太对……”
“怎么?”
沈绩抬起头,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眼下却有些酡红:“听说,蓝瑛是殿下的侍妾——”
“噗!”
沈绾正在喝水,听见那两个字后一下没忍住将水都喷了出来,湿了一地,所幸一桌子……咸菜躲过了这场浩劫。
“侍妾?但为何看起来更像侍婢?若是侍妾,不应该自称妾吗,她一贯是用奴婢自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