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宋涟,他原本想来探探燕逍的口风,却发现燕逍简直滴水不漏,叫他根本看不出破绽。
他又溜了一会,见在燕逍这边没有任何收获,便客套两句,转身往赫连异那边去了。
燕逍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
这场宴会一直到深夜才结束,燕逍装作醉酒的模样,在燕卫的搀扶下上车回了居住的地方。
他回到房间之后,古珀还强撑着在等他。他便将今日事情简单说了,哄着人上床就寝。
但他今夜注定是无法安稳入睡的。
他躺下不到一个时辰,便有燕卫隔着门喊醒了他。
燕逍睡得不沉,听到异响立刻惊醒过来。
见身边古珀还安稳睡着,他小心给她按了按被角,随后才悄声下了床。
到了外间,燕卫禀告道:“侯爷,赫连公子求见。”
燕逍心中有数地点点头,与他一道来到待客厅中。
赫连异带着几个精壮的佩刀亲卫,就坐在待客厅中悠闲地品着茶。
他见到燕逍到来,勾唇一笑,“风水轮流转啊。几年之前还是侯爷孤身闯入我的府邸,今夜却是我不请自来了。”
燕逍拢了拢外袍,直接走到主位坐下,直接问道:“赫连公子此来,却不知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难道猜不出来?”赫连异笑了一声,“难不成燕侯爷真觉得用云泉两州换了我赫连家的卜州,是赚了的?”
燕逍端起桌上的茶盏,掩饰了自己面上的表情,“君命难违。”
赫连异冷笑,“怕不是‘君命’。”
他站起来,走到燕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燕逍,“时间有限,我也不跟侯爷拐弯抹角了。
“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却做下如此令臣子寒心的决定,身周必定有奸臣作祟。
“此次离京后,我欲立即带领大军东近,为皇上……分忧。”
第133章
“分忧”这个词他说得十分玩味,燕逍却是听明白了,这是“清君侧”的客气说法。
当然,可能不止是清君侧。
燕逍面无表情地开口:“赫连公子有如此志向,本候当真钦佩。”
“行了燕侯爷,别跟我打官腔,你就说说吧。”赫连异盯着燕逍,“你想要什么?要不就善州东面归你,西面归我?”
燕逍也直直与他对视,突然笑出声。
他问道:“我倒不知道,赫连公子已经能做得了赫连家的主了?”
他拿起桌上茶盏又抿了一口,“据我所知,赫连家如今还是您的父亲,赫连复侯爷当家做主吧?不知道赫连公子今日过来找我的事情,令尊可知晓了?”
赫连异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掩饰住了,“这种和燕侯府互利互惠的买卖,我父亲自然清楚,他老人家也十分希望能够促成这桩合作呢!”
由于赫连家的家规,赫连异就算才能再高,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父亲赫连复,统领整个赫连家。
但如今,除了族中那些冥顽不灵的势力,他已经在赫连家这几年新发展出来的势力中,建立起了一批只忠于他的力量。
虽然如今拍板做主的人依旧不是他,但赫连复也不能直接忽视他的决定就是了。
燕逍观察着他面上的神情,半晌,点了点头,“如此,我便信赫连公子一次。”
“侯爷能信我,当真是再好不过了。”赫连异皮笑肉不笑,“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来谈谈善州和京城的归属吧。”
他这个语气,俨然像是在集市上买肉,和燕逍商量着谁拿大腿骨,谁拿肥肉膘。
燕逍顿了一顿,开口道:“善州,包括京城,我都不要。”
赫连异惊讶一瞬,随即镇定下来。
燕逍继续说:“但整个沧州这边,本侯希望赫连公子,也不要插手。”
赫连异笑道:“弃善州而取沧州,这样的亏本买卖,倒不像是侯爷会做的。”
沧州的面积比善州来说,确实大了一倍有余,但是就地理位置,存在意义和百姓富庶程度,两者根本不是可以同日而语的。
燕逍解释道:“不瞒赫连公子,对君主倒戈相向,本候现在确实还做不出来。
“另则,沧州还有本候旧交在,由本侯攻下……就当是全他个体面吧。”
赫连异定定地看着燕逍,确定燕逍没有在开玩笑,于是一锤定音道:“成交!
“三年之内,燕侯府和赫连侯府互不侵犯干涉,我取善州,侯爷取沧州。
“异在此,还先预祝侯爷,马到功成了!”
——
赏赐已经发下,燕逍和赫连异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他们又停留了两日,暗地里商议了此次盟约的具体细节,便各自找了借口离京。
燕逍先回了丰曲,与在那边屯兵的严舒和安麒会和,大军拔营返回沧州。
他们在路上走了几天,京中传出来一个消息。
“宋涟逃了?”严舒拿着密信,调侃了一句,“他还真有些本事。”
燕逍却说:“意料之中。”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似在沉思。
严舒见他这个模样,便凑上前问道:“侯爷是不是在后悔在京中时,没有暗中安排人,直接在天牢中就将宋涟杀了,一了百了?”
他说着,自己倒先点起了头,“宋涟这个祸害,恐怕到哪里都不会安生!”
燕逍摇摇头,“我不是后悔。
“娄兴诬陷他这件事我们确实帮了把手,但不过是报他策反韦延之仇,够了。
“至于他逃出天牢……当年我身陷囹圄时,他也曾帮过我,这一次,就当扯平了吧。”
严舒有些疑惑,“那侯爷早猜到他能逃出去,为何方才还面有忧色?”
燕逍笑道:“不过是在想他会往何处去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待会我写一封信,你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宫瑕那边去。”
严舒知道他心中有主意,便回道:“是。”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宣石。
燕逍离开的这两个月间,萧疏应该是得到了消息,组织人手向着宣石发动了几波攻击。
但是郎侠早得了命令,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都死守城门,倒是勉强守了下来。
而宣石这边,盼着燕逍回来的可不仅仅是郎侠,还有另外一个人——韦延。
他早一步得了消息,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是以这一次,他专门堵在回宣石的必经之处等待着燕逍。
见到燕逍的部队靠近,他便上前一步挡在路中央,扯着嗓子喊道:“燕侯爷!”
燕逍带着人上前,向他拱了拱手,“韦将军。”
韦延轻蔑地将他扫过一眼,慑人的视线最终定在严舒身上,“侯爷走得真慢,本将军可等你等得太久了。”
他策马来到燕逍面前,却偏头看着旁边的严舒,问道:“敢问侯爷,这一次,本将军有没有资格带人进城了?”
燕逍笑,“那是自然。”
他勒了勒马,“路上交谈不便,还请将军先随我入城吧。”
“哼。”韦延分了一个眼神给燕逍,“那就,先按侯爷的意思办吧。”
临走前,他还挑衅地看了一眼严舒,眼中的意思,明显是要跟严舒算总账了。
众人很快到了宣石城下,郎侠一见到是燕逍回来,果然立马敞开了城门,迎接他们进城。
当天夜里,城中办了一场小型的接风宴,为燕逍等人接风洗尘。
韦延原本还有些理智,准备在之后找个正当些的理由,报了当初严舒羞辱他的仇。
但宴上三杯两盏下了肚,他失了神志,当场便闹着要给严舒定罪。
燕逍在旁边提起当时的种种考虑,淡淡劝了两句,没止住他荒唐的行径,反而让他怒火更盛。
他一把将酒杯砸向场中,厉声对着燕逍质问道:“你还敢提当日之事?你可知正是你御下不严,方致本将军当日遭受侮辱,本将军不问你的罪就算给你燕侯爷三分面子了,你还想为这些人脱罪是吗?”
韦延两个没有喝酒的亲信原本就站在旁边看着好戏,此时见他出言直接冲撞燕逍,甚至直接倾着身子,就差把手指怼到燕逍脸上去,有些犹豫地拦了拦。
燕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反问韦延,“那将军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呢?”
韦延挣了挣,他身后的亲信便顺势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