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紧要,严舒他们也不再顾着礼仪规矩,匆匆行礼之后便直接退下。
众人很快行动起来。
子时末,一辆华丽的马车避过巡逻队伍,摇摇晃晃地驶离青石大道,朝着东面的方向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几辆骏马从府邸后门离开,一路南行。
——
丑时,陆节带着人来到燕逍府邸面前。
府邸融进夜色中,只府门前两只精致的石狮咧着嘴,森森利齿对着这群来者不善之人。
明明没有丝毫异样,但陆节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的意味。
他轻蹙着眉,甚至没有闯入的打算,直接抬手于唇边,发出一声哨鸣。
三息过去,无有回应。
陆节唇角勾起一个冷笑,侧过头递了个颜色给自己的副官。
副官跟随陆节良久,不用他说话,已经明了陆节的意思。
他领了命,直接招来手下兵卒,派了人往四周查探。
吩咐下去后,副官回到陆节身边,低声禀告道:“将军,已经派了人去查探了,大约半柱香之后,便能知道他们往何处去了。”
“嗯。”陆节点点头。
在幽幽的月色下,他的面色越发深沉,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燕逍倒是有些手段。此次逮捕之事绝密,依旧让他提前得了消息。”
站在他身旁的副官后背一凉,正在揣测他话中的含义,又听到陆节的声音。
“不过他插翅也难逃了。呵,左右不过离京,四门都已加强了戒备,任他手段再多,也翻不出天去。”
——
另一边,京城内城河旁边。
围绕在燕逍一行四周的燕卫不时通过特殊的手段,将有效的消息传递过来。一行人在古珀随时指挥着前行,左拐,右行,停下的情况下,一路顺当地避开了巡逻的兵士,安全地过了内城河桥。
眼见徐已坊就在眼前,却见一道诡异的蓝绿色烟火从西方燃起。
燕逍眉头一皱,勒住了马,带着众人避向一处阴暗处。
他面色十分严肃,连带着严舒几人心头一凛。
燕逍压低声音对着古珀道:“这是侯府的传讯烟火。西门那处应是出了紧急情况,这烟火是在警醒我们原路不通……”
严舒咬着牙,“陆节是新帝身边少有的能臣,再加上娄琼和宋涟这两个人,我们出逃的路线被猜到……呵,倒也不奇怪。”
几人说话间,东
边也有了动静,一道与方才颜色相近的蓝绿色烟火在东边上空燃起,转瞬即逝。
燕逍看着东方,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眼下,怕是四门都设了埋伏,无法通过。”
古珀听闻情况有变,直接道:“我们可以改变路线。”
如此,系统中原先的红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五条浅红色的备用路线方案。
燕逍却摇摇头。
他对着古珀解释道:“新帝那边看来为此事准备良久,已经将我早前布于京城的几处棋子都摸清了,此事是我失策,我本以为娄琼此人会更想让新帝拉拢我……我们现下行动已被料到,此间若无其他变数,便再有多少逃离之法,都无法突围。”
夜色中,他的眼神明明灭灭,半晌,他突然出声道:“往北走,去北门。”
严舒忍着有些发颤的身体,疑惑道:“我们在北门并无布置,因何要走北门?”
燕逍道:“我们没有,赫连异有。”
“赫连异?”严舒根本反应不过来。
燕逍点点头,但此时没时间同严舒解释,他转过头,直接跟古珀说:“我们改道,往北门走。”
古珀自然点点头,道了声好,便重新规划路线,一行人往北门出发。
一路有惊无险避开巡逻兵卒和新增的搜寻队伍,燕逍带着众人藏入北平道一个死角。
他下了马,对着严舒交代道:“最多三炷香,若我没有出来,你便直接带着夫人,去找严峥。不管动用哪一方的力量,都要将夫人保下。”
严舒喉咙发堵,道:“那你……”
燕逍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看向了古珀。
“接下来的事情我有八分把握,即使失败了,我一个人亦能全身而退,你且不要担心,待会若我没有出来,你便按着严舒的指引,带他们避过巡逻士兵,先往严峥处躲藏,静待我脱身后找过去。”
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燕逍说完后立即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古珀骑在马上,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冬夜里,机体的温度有些失调,她的系统运转也跟着变得迟钝起来。
第90章
燕逍寻着暗处,灵活转腾,片刻后翻进了北平道尽头的一处宅院。
此处宅院规制不大,内部装饰看着亦十分普通,偏偏其中巡逻护院个个高大壮实,全然不似普通人家。
燕逍身形灵活,更接着夜色的掩印,一路竟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很快避着院中巡卫,寻到了主院的位置。
他心内早有打算,到了院门处,也不隐藏,大大方方现了身形,落到门口,在附近所有护卫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拱手道:“燕逍,请见赫连公子。”
守在门前的护卫们差点被这一出“大变活人”吓出个好歹,回过神来之后,有好几个直接便要上来拿人。
好在其中一个侍卫长看清了事态,直接制止了其他兀自行动的侍卫。他安排了几个人看守燕逍,便半点不敢怠慢,回身进了主屋通报去了。
屋中灯火未歇,主人家显然还未入睡,那侍卫长很快出来,请燕逍入内。
燕逍拾阶而上,自在地宛若青天白日拜会友人。
屋内,赫连异坐在黄梨圆桌之后,正面对着门口,见燕逍进来,惬意一笑,“燕侯爷?倒是稀客。”
燕逍也落落大方施了一礼,“赫连公子。”
两人便在灯下默默对峙着,赫连异面前是一套精致的冰纹浅色茶具,在昏黄的灯火下看不出具体的瓷色。
他把玩着一个小巧的茶杯,却丝毫没有煮茶待客的打算。
“不知燕侯爷深夜到访,是为何事?”
燕逍有礼笑道:“冒昧前来,是想同侯爷做一次交易。”
“哦。”赫连异挑眉道:“这倒有趣。若在下没猜错,侯爷深夜到此,怕不是,正值逃亡之际?”
赫连异在京中的消息当然没有燕逍灵通,他没收到新帝欲在今夜除掉燕逍的消息,但他能猜到一些端倪。
此时他点明燕逍的处境,自觉占了上风,舒身向后一靠,闲适笑问:“如此,倒不知侯爷希望异做些什么,又有何可与我交易的东西?”
燕逍向着赫连异一拱手,并不因赫连异猜到自身处境而慌乱,只道:“公子既然明了,逍也不与公子周旋了。”
他直接道:“我知道公子既敢在京中活动,必是有些倚仗。逍未刻意留意,但也猜到公子早在北门做了布置,我希望……今夜,赫连公子能够送我侯府一行出京。”
赫连异挑眉:“侯爷当真看得起在下。您凭白夜访,出口便要我赫连家与新帝为敌,送您出京?”
与他话中严肃的内容不符,他言谈间神情轻松,嘴角甚至带着一些笑意。像是一个手握万千筹码的人,在盘算着自己即将取得的利益。
时间紧急,燕逍边在心中估量着时间,边道:“据我所知,近来赫连公子在京中活动,并不顺利。赫连家远离朝堂多年,于朝中全无根基,即使肯舍财,也得不到那些人的重视。赫连公子近来的真金白银,怕是有出无进,全然没有效果吧?”
“何以见得呢?”赫连异回道:“如今正值新帝登基之际,朝中诸事皆受登基大典影响,停滞几日不也是寻常?”
“公子当真是如此想的?”燕逍笑着反问了回去。
赫连异微微抿唇,双手撑着下巴,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回望燕逍,问道:“不知侯爷有何高见?”
燕逍斟酌一番,皱着眉道:“新帝登基,便欲灭我燕家,其志不小。而近来,赫连家在卜州动作频频,恐怕燕侯府之后,遭殃的便轮到赫连侯府了。
“相反,若公子今夜相助于我,有燕侯府在东北面充当天子首要的顾忌,赫连家便
有了发展的机会。而只要运作得当,赫连家便能进入新帝眼中,成为新帝培养起来,对抗燕侯府的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