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忍着笑说,“据儿,你母亲今日没使人来接你吧?”
“没有。为什么啊?三叔。”
谢琅:“你母亲故意吓唬你,和你父亲要立你二弟为太子差不多。你不用太听你父皇和母后的话。”
“母后说,不听话父皇就不喜欢我了。”小刘据忍不住往上林苑方向看一眼,“我想父皇喜欢我。”
谢琅笑道,“听三叔的没错。有一点你要记住,父皇的话可以不听,小人的话也不能听。”
“我知道,小人都是坏人。”小刘据道。
谢琅摇了摇头,“小人是对别人坏,对你好。你说一他们不敢说二。你说鸡是鸭,他们也会跟着你说鸡是鸭。你让他们打你舅父,他们就会打你舅父。”
“我不打舅父。”小刘据慌忙说。
谢琅:“我是打比方。好人就不会。好人会跟你说,你舅父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你舅父一人相当于千军万马。”
“舅父好厉害啊。”小刘据惊得张大嘴。
谢琅笑道,“好人会像据儿一样,认为大将军厉害。小人会嫉妒你舅父,想陷害你舅父。据儿知道我为何要那样说了吗?”
“知道。不要理小人。”
谢琅:“小人不会在自己脸上写,我是小人。你要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否则会被骗的。”
“怎么分啊?”小刘据好奇地问。
谢琅想一下“你像小七这么大就知道。现在你身边也没有小人,我没法告诉你谁是小人。”
“好的。”小刘据拿起勺,舀一点鱼汤,“好香啊。”
谢琅:“多吃点。夜里想尿尿就喊小七。小七,睡觉前把尿盆拿屋里去。”
“我想在这边玩一会儿。”担心谢琅不同意,小七连忙说,“可以写字。”
谢琅点头,小七冲小刘据使个眼色,小刘据低下头偷笑。
次日,天气晴朗,外面很是暖和,搁在以往小七和小刘据在屋里待不住。有了火炕,方几上有水果和坚果,炕旁边还有个炉子,俩孩子吃过早饭就趴在屋里,谢琅做好排骨喊他俩出来洗手,俩人才动弹。
谢琅有种预感,像这样下去等刘彻来接小刘据,他又得胖一圈。
翌日,路干透了,谢琅就给小刘据戴着帽子围脖,领着他和小七以及小狼和虎子上山捡冻死的动物。然而,他们刚走,刘彻和卫青来了,从城里来的。
刘彻见西边有个烟囱,误以为谢琅又弄个灶房。推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刘彻吓一跳,“着火了?”
“没有。”卫青大步走过去,看到墙边的炉子,指给刘彻看。
刘彻摇头,“炉子没这么热。”见高台上有被褥和方几,还有笔墨纸砚,“三郎把书房移到这边来了?他——”碰到被褥,刘彻的手条件反射般缩回来,意识到他紧张过度,伸手摸摸,顿时气笑了,“难怪据儿喜欢他胜过朕和皇后。”
“怎么了?”卫青疑惑不解。
刘彻:“你自己摸摸。”
“就是一条被——”卫青睁大眼,移到最里面,还是热的,不禁转向刘彻,“这是怎么一会儿事?”
刘彻联想到房顶上的烟囱,往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塞柴火的地方,见门边有个大麻袋,打开一看,“这是石涅?”
“是石涅。”卫青在关外见过,“他弄一袋石涅放在这儿作甚?”
“陛下,是不是那里?”
小黄门的声音从刘彻身后传来。刘彻顺着他的手指走过去,打开堵在门口的东西,门边有几块石涅,里面是红彤彤的炭火,“他烧的石涅?”
卫青捡起两块扔到里面,过了一会儿,两块漆黑的石头着起来。卫青面露惊讶。
刘彻见状,眉头微蹙,“你也不知?不是,他连你都瞒?”
“没有。”卫青慌忙解释,“微臣认为三郎多半是忘了。”
刘彻冷笑,“他忘的事还真不少!”
第172章 回养蚕里
卫青不知该如何接话,又觉得不能不说。放任他一人胡思乱想,只会越想越生气,“陛下,三郎没想瞒陛下。”
“他瞒得住吗?”刘彻反问。
卫青没话了。
刘彻脱掉靴和大氅坐上去。然而,坐上去刘彻更生气,因为比他想象中的更暖和,更舒服,“这个谢三郎……”
“陛下,微臣知道三郎为何不告诉陛下。”卫青看到刘彻手捏被褥脚乱动,心中忽然一动,“他担心着火。”
刘彻:“什么着火?”问出口明白了,他的未央宫是木建筑,“朕气的是这个?朕气的是石涅。”
“三郎有可能认为陛下知道石涅可以代替木炭。”卫青解释道。
刘彻嗤笑一声,“他没白喊你仲卿兄。”
卫青脸微红,尴尬地说,“微臣也是猜的。”
“既然你也不清楚就闭嘴。”刘彻瞥他一眼,移到方几上,见上面放有两张白纸,一张纸上的字很好,一张纸上歪歪斜斜的,刘彻拿起那张歪歪斜斜的,“这不是据儿的字?”
卫青看过去,“三郎的。陛下身边那张是据儿的。”卫青在皇后那儿看到过小刘据的字,“他跟着三郎也不是吃了玩玩了吃,就让他在三郎这边多过几日吧。”
“再过几日你外甥吃的就不成人样了。”刘彻放下纸,“进了腊月再让他来。”
“好像是父皇的声音。”
刘彻朝外喊,“不是好像,是你父皇。”
“父皇何时到的?”
话音落下,整扇门被推开,小刘据跑进来。
刘彻:“刚到。”见他包的就露一双眼睛,“你不热?”
“热啊。三叔说不包严实会被冻肿的。”小刘据拿掉帽子扯掉围脖,注意到刘彻整个人坐在炕上,“父皇,暖不暖和啊?”双眼亮亮的看着刘彻。
刘彻点头,“暖和。”
“孩儿可以在宫里盖一个吗?”小刘据道出真实目的。
刘彻微微摇头,“不可。会把整个未央宫点着的。”
小刘据好生失望,“父皇和三叔说的一样。”
刘彻这才注意到不对劲,“你三叔和谢小七呢?”
“在院里。”小刘据指着外面,“父皇,孩儿捡了好多东西。三叔说够虎子和猴哥吃,吃五天的。”伸出五根手指。
刘彻:“他还亲自收拾?”
卫青走到门口,看到谢琅拎着鸽子笼从隔壁房出来,“三郎正忙别的。陛下,微臣叫他过来?”
刘彻摆摆手,就冲小刘据招招手。
小刘据踩着板凳爬上去,拿起炕上的纸,“父皇,孩儿写的。”
“不错,有进步。”刘彻把方几收拾干净,递给小刘据一张白纸,“吾看着你写。”
小刘据忍不住抿嘴偷笑。
卫青转过身注意到这一点也想笑,冲刘彻使个眼色,让他看看小刘据的表情。
刘彻勾头看清楚,无声地笑了。随即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到谢琅一边擦手一边往这边来,冷笑一声,指着门边的石涅,“解释。”
“解释什么?”谢琅下意识问。
卫青立刻接道,“陛下,微臣猜对了。”
“少为他狡辩。”刘彻瞪卫青一眼,示意他闭嘴,“石涅和木炭一样可以烧?”
谢琅点头,“是啊。”说出来,后知后觉,“您不知道?”
刘彻噎了一下:“……吾该知道?吾又不是你,无所不知。”
“没有。草民不知道的更多。”
刘彻张张嘴,想问有什么是你不知道。话到嘴边,深吸一口气,“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草民去做饭?”谢琅试探着问。
刘彻的回答是转身看他儿子写字。
谢琅无奈地摇摇头,冲卫青使个眼色,出去说。
卫青跟他到灶房,“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陛下上次过来的时候我有想说,可惜被江充干的事破坏了。”谢琅道,“再然后你就知道了,下雪了。”话锋一转,“有兔子和山鸡,吃什么?”
卫青:“炖兔子。鸡留你和小七吃。天冷吃点热乎的不易生病,你以前说的。”
“那就蒸米饭。天太冷,和面冻手,还麻烦。”谢琅往对面看一下,让他去问一下刘彻。
卫青笑道:“陛下心思不在吃上面,你做白米饭炒青菜,陛下也不会说你懒。你淘米,我来烧火。”
小七抱着木柴进来,卫青接过去就让他去对面等着。
这次去的有些远,回来的时候小刘据走不动,谢琅背着他,而谢琅捡的东西是小七拎的,以至于小七累得只想躺在炕上一觉到明天早上,便没同卫青抢着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