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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雷声轰隆,仿若提前的惊蛰。
寂静的前厅,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保镖穿过回廊,在众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走进前厅:“秦总,江少爷带着人回来了。”
江郝回来了。
秦鹤紧绷的下颌一松,没说话,先给还在颐景园担忧的宋阮发去消息,而后才点点头,黑润的眸底隐约有了点笑意,问道:“受伤了吗?”
下方的江寒汀瘫坐在椅子里,面色灰败,弓起的背脊泄气般松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倍。
寒风灌进前厅,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保镖还没回答,江郝已经勾唇踏过了门槛,看着不远处面容矜贵的男人,笑道:“鹤哥,我没事。”
他衣领上还沾着血迹,脖颈处更是鲜血淋漓,秦鹤刚要说话,眸光一凝,蓦地看见了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走进来的江念。
短暂的寂静后,男人挑起眉,清黑的眼瞳一转,看向江郝。
江郝笑了下,捂住伤口,转身对江念道:“我只给你一星期。”
女孩点点头,望着江寒汀逐渐惊恐的神色,眼里戾气浓重,冷漠无情:“好。”
江郝不由得皱起眉,“留着他的命,我还有用。”
“......我有分寸,”江念深吸口气,毫不留情地打晕了还在挣扎的青年,抬首看了看江郝,又朝秦鹤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放心,我不会杀他。”
“至于这次绑架......”女孩的脚步略停,顿了几秒,消失在门外,“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江郝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沉默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神色平静的秦鹤,道:“鹤哥,佳仪没事吧?”
“没事。”秦鹤看了眼李观,后者会意,立马让人把私人医生叫上来,给江郝处理伤口。
“怎么回事?”秦鹤声音淡淡。
江郝忍着皮肉的刺痛,和秦鹤交代完事情的经过,神情阴鸷,不善道:“我也是蠢,这么多年,居然真让他给骗过去了。”
秦鹤表情倒没什么波动,“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能预料到你们的反应,正常。”
江郝还想说什么,目光瞥见地上的文件夹,顿了顿,“鹤哥,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念也算受害者......
不过把佳仪绑走了,还是会付出代价~
第84章 沈森
秦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挑起眉,淡声回答:“江寒汀给出三分之一的利益,让我收手。”
“他倒是大方,”江郝不屑地哼笑了声,丝毫没有秦鹤会被动摇的担心,侧头让医生更好包扎的同时,言简意赅道:“其实就是个傻逼。”
他鲜少这样骂人,猛然一脱口,竟也觉出几分快意。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吵闹,江郝皱眉,扭头朝门口看去。
是江寒汀带来的那些人,被秦家的人制服住后,正朝着前厅的方向破口大骂。
江郝双眸一沉,阴鸷的瞳孔漆黑,飞快闪过了一丝杀意。
秦鹤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看了眼外头乌云笼罩的天空,不疾不徐道:“我该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江家的家事,他和江郝关系再好,也不便插手于此。
江郝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点点头,挥开医生的手,也站起身来,“走吧,鹤哥,送你到门口。”
顿了顿,刻意咳嗽了两声,才轻声道:“这次......谢谢。”
“不谢,”秦鹤走在前面,没回头,清冷的声音慢悠悠的,很快就被吹散在风中:“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江郝一愣,阴鸷的眉眼旋即笑开,上前几步,一把揽住了男人肩膀。
有风吹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雪松香,挟裹着二人间或的笑声,恍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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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宾利飞驰在首都二环。
初春的帝都寒意未褪,风挟裹着雨滴从窗外掠过,车里没开灯,明灭的光影透过窗打在男人侧脸,勾勒出一道清癯的轮廓。
秦鹤眉目间含了些疲惫,正靠在椅背上阖目休息。
中午从颐景园出来时,江郝急着调看监控,一行人也没空吃饭,后来他又第一时间赶去江家,和江寒汀对峙,更没心思想这些。
此刻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切,仔细回想,除了早上喝的那碗粥,他便再没吃过什么了。
红灯亮起,司机踩下刹车,平稳停在路口。
秦鹤睫羽微动,睁开眼,缓慢地看向车窗外喧嚣的人潮。
右下方的胃正隐隐作痛,他有过无数次经验,对此早已习惯,并未在面上显露分毫。
男人毫无波澜地侧着脸,漆黑的眸看了会儿帝都潋滟的灯火,几秒后,又意兴阑珊地闭上。
没有宋阮在身边,所有景色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黑色宾利路过层层安保,最后停在别墅门口。秦鹤回过神,从车里出来,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眼睫半垂,因为休息了一会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几缕,随意搭在眉骨上,远远看过去,寡淡又漠然。
这种冷淡的神情一直持续到他开门进屋,站在玄关处,转头瞥见厨房里那一道纤瘦的身影时,才蓦然消失。
宋阮系着围裙,刚煎完荷包蛋,正准备下面条。
灯光落在她清瘦的肩头,拉出了一道浅淡光影,暖色将她的长发晕染成金黄,远远看去,仿佛加持了某种柔和滤镜,有种梦境般的失真感。
这幅画面过分美好,反而令人惶恐,害怕失去。
秦鹤站在原地,长久地凝望着宋阮忙碌的背影,感受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半晌,温柔又无奈地笑了。
她总是这样。
火焰般灼灼燃烧,温暖又热烈,猝不及防地融化每个他习以为常的冰冷,炽热的心动席卷他脑海时,霸道地不讲丝毫道理。
他无力抵抗,只能丢盔卸甲,敞开心防,让冰冷的心脏尖上,独独放下一个她。
如此危险,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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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鹤?”
那头的宋阮下完面,转过头,终于发现了站在玄关处的男人。
她几步走近,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回来了?”
“嗯,”秦鹤顿了顿,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回来了。”
“那边没事了吧?”宋阮接过他的外套,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遍。纤密的睫羽翘起来一点,瞳仁光洁:“累不累?”
男人摇摇头,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揽过她肩膀,往厨房走去:“在做饭?”
宋阮被他带着走,闻言连忙垂下眸,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道:“没,就是下个面,想着你肯定一天没吃饭,胃会疼。”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客厅的方向,道:“我让人买了胃药,放在橱柜上面,你的胃病只能慢慢养好,下次实在来不及吃饭,疼了要记得吃药......”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末了,又转身在岛台上拿了杯温度正好的热水,塞进男人手里,勾起唇,神色有些得意:“看来我预测的时间还挺准的,水温刚刚好。”
玻璃杯紧紧贴着皮肤,温热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透过血管,热腾腾地温暖了心脏。
男人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
一楼没开顶灯,厨房的光是暖色的,明亮光线下,女人清黑的瞳孔也染成了浅褐。
秦鹤望住她眼眸,睫羽半垂,轻声问:“怎么没去陪李佳仪?”
“知道江郝没事后,我就让她先去休息了。”女人摇摇头,转身去看锅里沸腾的汤,这么一会儿功夫,面已经烧开了。
“她一个人被江念绑走,精神紧绷那么久,放松下来后,很快就睡着了,况且......”
宋阮盛足满满一碗面,又在上面加了个荷包蛋,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拉着他到餐桌前坐下,接上刚才未说完的话:“我怕你饿着,不放心呀。”
秦鹤勾起唇,没说话,脸上却闪动着难得的笑意。
宋阮也跟着坐下,双手撑起下巴,歪头看他。纤密的睫羽半垂,在眼睑下方打出一小片阴影,宛如蝴蝶欲展的翅膀。
刚出炉的番茄面摆在桌上,香味诱人。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飘悬又散开,隔着这片薄雾,男人矜冷的眉眼也跟着氤氲模糊,无端地显出了几分温情。
这种时刻,纵使无言,也是暖的。
秦鹤垂下眸,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连吃面也十分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