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郝思及此,猛地沉下眉,冷戾带煞的眼狠狠盯着江寒汀,“你什么意思?”
他仍坐在前厅中央,浑身肌肉紧绷,仿佛伺机而动的野兽,下一秒就要咬断猎物的脖颈。
江寒汀站在他面前,望向他时,却是俯瞰的角度。
这个自上而下的角度显然取悦了青年,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压抑多年的东西释放出了一点,让那张原本温润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江郝。”
他叫他名字,声音都愉悦得变了调,“你的那位宝贝佳仪,现在才刚醒呢。”
举起的手机屏幕里,赫然就是李佳仪惊恐望向镜头的照片。
江郝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褪。
他瞪大双眼,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回过神时,漆黑冰冷的枪口已经狠狠抵住江寒汀的太阳穴,因为太过用力,连手背都爆起了根根青色的血管。
江郝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一个从齿缝里蹦出来似的,咬牙切齿:“你、找、死。”
男人狭长的双眼赤红充血,声音狠戾,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恨不能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江寒汀却一脸无畏。
他甚至还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江郝腕间的红绳,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表弟,你杀了我,她马上就也会来陪我的。”
“......”
江郝死死地维持着原先的动作,肌肉紧绷到极点,宛如一把拉到极致即将绷裂的弓弦。
太阳穴被枪口压得疼痛难忍,江寒汀“嘶”了一声,栗色的眸子看着表情疯狂的男人,半晌,忽然神经质地开始笑了起来。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找到她,我会让她比我痛苦一万倍地死去!”
“现在,给我把枪放下!江家的所有股权三天之内交给我,还有那个老不死交给你的东西,都转移给我!”
前厅里的众人惊恐地瞪大眼,看着江寒汀猛地夺过江郝手里的枪,然后狠狠扯起他的额发,迫使他朝自己的方向,狼狈地昂起头颅,“表弟,记住了,三天之内。”
“股权转移和财产分配,这些不用我教你。你要是想李佳仪活命,最好动作快点。”
“否则......”
他靠近男人耳廓,声音轻柔,吐出的话语却让江郝呼吸一窒,“我不保证等你见到李佳仪时,她还完好无损。”
第78章 “等”
江郝郊区的别墅带有独立监控设备,设在地下室二楼,因为是私宅,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查看。
“房子附近的监控被提前破坏,江寒汀买通了你身边的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监控画面,眸似寒星,满身凛冽:“我的人过去时,他们刚离开不久。”
他话音刚落,一旁立着的宋阮唇瓣立刻变得煞白。
女人立在原地,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声音也因为着急而有些颤抖:“我们晚去了半个小时......佳仪会被带到哪里?”
空气安静,长久的沉默里,没有人回答这个残酷的问题。
江郝身处豪门,平日手段便已足够狠辣。这样一个势力手段兼备的人,却还是棋差一招,输给了江寒汀蛰伏已久的背叛。
而能让江郝吃亏上当的对手,心思又该何等诡狡,李佳仪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住他压抑多年的怒火吗?
宋阮不是傻子,思及此,胸中瞬间便感到一阵窒息。
她眼里水光弥漫,带着懊悔和自责,喃喃道:“我应该早点让阿鹤去问的......”她捏紧手,眼泪簌簌落下:“怎么会就差了半小时呢......”
江郝就站在秦鹤旁边,听见她的话,睫毛极轻地颤了一下。
只是极轻的一下,他很快抬起眼,看向监控录像中慌张无措的李佳仪。
女孩刚刚睡醒,雾蒙蒙的杏眸因为惊恐而睁大,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被几个陌生男人粗暴地扯着往前走。
她清瘦的锁骨上还留着吻痕,花瓣似的绯红,揉碎在一片冷白皮肤里,宛如初春盛开的桃花。
男人空冥的黑眸一眨不眨,就这么静静看着监控,不言不动,仿佛情绪爆发前最后一刻的寂灭。
手腕间的红绳在发烫,烫得他快要失去理智,陷入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江郝终于开口,声音如沙砾般喑哑,双眼布满血丝:“他们分成了两批?”
秦鹤颔首,神色冰冷。
他大概是这三人里最冷静的,此刻看着手机里李观发来的信息,皱眉道:“江念让人遮住了李佳仪的脸,又找来了一个和她差不多身形的人。”
“他们分成两批,故意上了不同的车。一批往码头那边,一批往江家旧宅。”
秦鹤转过身,拍了拍江郝的肩,半晌,才道:“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就在追查,不管李佳仪在哪一辆车里,都能找到。”
“但是这件事不是瞬息就能解决的......”他矜冷的眉眼抬起,黑色双眸认真地看着江郝,缓声道:“我们只能等。”
等李佳仪的消息。
刚刚秦鹤已经下令,暗中封锁了帝都一半的出入通道。
现在离李佳仪被带走不超过六个小时,秦家和江郝的暗线都在拼命追查,凭他们两家的势力,找到她不过是迟早的事。
怕就怕......找到人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了。
秦鹤思及此,不自觉用力捏了捏男人的肩,心中有些叹息:“江郝,你必须冷静。”
面前的男人眼珠极黑,冰凉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良久,竟缓缓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秦鹤一顿,英挺好看的眉瞬间皱起。
不等他说些什么,江郝已经垂下脸,哑声道:“鹤哥。”
“我原本打算,继承江家后,就金盆洗手的。”
秦鹤动作一停,漆黑的眸半垂,静静望向他。
“佳仪喜欢平静的生活,”江郝自顾自说着:“我以前总想着,解决了江寒汀和江念,我就放下一切,然后陪着她,去哪都可以。”
“后来时间一长,我又想着,算了吧。”
江郝很轻地眨了眨眼,慢慢地说:“算了,别报仇了。”
“她这样好,我这样的人,能拥有就该知足的。”
男人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明明听起来起伏不大,却莫名让人难受窒息。
宋阮站在原地,眼睫不停地颤抖着,双眸泪光弥漫,无声地握紧了秦鹤的手。
江郝却轻轻一笑,勾起的嘴角锋利,在俊美的脸上拉出一条斜斜的弧度,宛如画家随意勾勒的面具,落笔诡异夸张。
“你说好不好笑......和她生活久了,我居然也慢慢能原谅从前的一切了。”
男人的表情带着点虚妄。
他这样的人,手上沾满了数不清的血腥罪孽,李佳仪那双眼睛看过来,能将江郝浑身的污秽照映得清清楚楚。
已经够脏了。
不能再染黑了她。
所以看到江念和江寒汀后,脑海中厌恶到极致的情绪反而淡了下来。
他只想继承江家,然后和过去彻底告别,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偏偏有人,连这点希望都不允许。
他狠狠将它打破了。
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江郝垂下眼,忽然道:“鹤哥。”
秦鹤一顿,侧目看向他。
男人嘴唇轻启,声音低得让人心中发寒:“你带人围住旧宅——江寒汀现在住在那里,短时间内不会搬出去。”
几小时前,江寒汀放江郝离开,开始准备过继江家的所有手续。
他自觉所有计划都妥当无失,自己的家主地位也初步稳固,于是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外放出来,彻底带人占据了旧宅。
他是江呈领养的孩子,从小自卑敏感,这座嫡系人才能住的江家旧宅,就是他的心结之一。
秦鹤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江郝,瞬间反应过来:“你觉得李佳仪被带去了码头?”
江郝极轻地点了点头,仍旧盯着监控,“江念在码头的那辆车里。”
“江寒汀知道佳仪对我的影响,也知道一旦出了事情,我会不择手段地让他付出代价。”
“我们三个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江郝睫毛垂下来,眸中墨色极重,“他这种人,从来不会把危险放在自己身边。”
“鹤哥,我现在只相信你,”江郝眼珠转向秦鹤,轻声道:“江寒汀那边,只有你来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