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阮与他相识多年,还是头一次在周晨脸上看见这副表情,她不由得挑起眉,调侃道:“拍摄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儿倒像个精分自闭症似的。”
很多年以前,她和周晨第一次见面时,少年时期的周晨曾经当面评价过她一句:“没有感情的花瓶。”
配上脸上的嫌弃表情,十分及其的欠揍。
宋阮当时就气炸了,她故作挑剔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了一句:“精分的自闭症儿童。”
可能是勾起了从前的记忆,周晨脸上又出现了宋阮所熟悉的那种嫌弃表情,他侧过头,薄唇微动,轻轻说了句什么。
宋阮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满头问号。
周晨的声音太轻,她什么也没有听清。
狐疑地盯着他,宋阮试探道:“你在偷偷骂我?”
“......”面前的男人无奈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满是宋阮看不懂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问道:“点朱唇拍摄预计两个月内结束,我听说你和王欣解了约?”
宋阮一怔,点点头,语气变得平淡:“忍她四年,也算报她当年发掘我之恩吧。”
周晨皱起眉:“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电影宣传,这些交接工作你应付得过来吗?”
“你放心,我和另外两家经纪公司正在谈。”宋阮笑了笑,眉目舒展,“再不然我就自己上呗,以前最忙的时候我都可以自己搞定,现在手里的通告没几个,不会耽误电影宣传的。”
手机振动一下,宋阮瞥过去,是李佳仪的信息——她已经到了拍摄基地门口,问她何时能收工。
宋阮抬起头,笑着问了句:“还有事没?”
周晨沉默一瞬,摇摇头。宋阮便朝他挥挥手示意告别,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神色复杂,心中溢满了空荡荡的失落感。
喜欢了这么多年,他到底还是不敢把这份心意宣之于口。
下次吧,总会有适当的机会的。
周晨面无表情地想,整个人笼罩在昏暗的光线内,看不清面容。
·
出了拍摄基地,不远处的路灯下,李佳仪斜坐在粉色电动车上,低着头,正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
宋阮看着她的身影,眼睛有些发酸。
说来可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在深夜里等着她。
叶馥出身名门,性格娇纵,从前和她关系最好时,也只是相约一起出门逛街,还从未有过等待她的时候。
揉了揉眼睛,宋阮两步上前,轻轻拍了下面前女孩的肩。
李佳仪抬起杏眼,一见是她,马上笑开了,左脸侧露出一个梨涡,看上去乖巧得不行。
“终于出来了,走,跟我回家。”
电动车快速行驶在公路上,七月的夜晚,宋阮坐在电动车后座,犹带凉意的夜风吹起细软的发梢。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的目光。
片场内,暗光下。
带着欣赏,带着探究。
打开手机,她的相册里为数不多存了几张照片,仔细一看,正是李佳仪相机里的原片。
她点开来,低头来回看着这几张照片。
烟雾缭绕中,年轻的男人垂下眼睫,表情莫测,因为倚靠着露台,上半身往后靠了些,整个人看上去随意又帅气。
今天看见他,感觉...比照片还要更加好看,气质也更加出众些。
脸上有些发烧,宋阮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从小到大,从学生时代到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她的身边从不缺追求她的人,这里面也有许多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可宋阮却从未对他们有过丝毫的动心。
父母的重男轻女、弟弟的轻视,导致了她自小就敏感脆弱。上学时她不擅交际,甚至有些自卑,从不敢去奢望她想要的东西,因为林简曾对她说过——你的一切将来都是要给你弟弟的。
长大后,宋阮虽然懂得了不该自轻自贱,但,伤口可以愈合,疤痕却难以抹去。她敏感的心性早已成为习惯,再怎么伪装,她依然是从前那个不敢相信爱的女孩。
哪里会有人愿意毫无保留地爱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宋阮:我是怎么了?
秦鹤:陷入爱情罢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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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加个收藏鸭,鞠躬感谢~(⊙v⊙)
第7章 留意过一个叫宋阮的人
更何况娱乐圈里,金主和情人的关系早已成为默认的规则。
入行多年,宋阮见识过许多不欢而散的例子,今天可以把你宠上天,资源代言任你挑,明天就能为了另一个人将你重重摔下,什么都不是。
摁灭屏幕,宋阮收起手机,不再去想秦鹤。
有些人,是高挂于夜空的明月,远远看着他的光辉,就已很好。
而不自量力、妄图架梯摘月的蝼蚁,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
回到公寓楼下,她和李佳仪停好电车,刚要上楼,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怯懦声音。
“姐......”
心中大震,宋阮猛地转过头,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生略显局促地站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你先上去。”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难看,李佳仪什么也没问,安静地上了楼。
宋阮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顿了几秒,这才转过身,对离她几米远的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妈告诉我的......她说你不肯来接我出狱。”
眉头皱起,宋阮声音冷凝:“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说话。”
那影子犹豫一瞬,慢慢从阴影处走出来,于路灯下显露了全貌。
他很高,且瘦得可怕。一米八几的个头,此刻站姿却略显佝偻,苍白的脸上挂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或许是在监狱里受足了苦头,原本跋扈自负的目光也变得飘忽不定,长手蜷缩着,很是畏缩不安的模样。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宋阮看他气质大变、竟然不敢和人对视的样子,心中不免一痛。
然而她也明白,宋子嘉如今的境遇,都是他咎由自取。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语气平淡地问:“找我有事吗?”
“姐,对不起,还有......谢谢。”
宋子嘉低下头,双眼睁着,声音低哑:“妈今天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我知道,里面的钱都是你一个人挣来的。”
“在里头的时候,那些人听说我是......强/奸进来的,三天两头就要打我一顿,刚开始狱警装作看不见,后来也开始管他们,我知道,这也是妈拿你的钱打点的结果。”
“今天学校来了电话,我的学籍还在,过半个月,还可以去上学。”
“我知道,还是因为你。”
宋阮缄默一瞬,看着从小就目中无人的弟弟语含哽咽,头一次朝她低下了头。
她垂下眸,眼睫倾覆,声音里毫无波澜:“这些不是我自愿的,妈天天逼我,我没办法,只能把钱给她。”
“你最应该说谢谢的人,不是我。”
“你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
宋子嘉身体一僵,抬起头,昏暗路灯下,宋阮注意到,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脸颊也瘦得有些脱相。
压下心里升起的不忍,她侧过头,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飞蛾,平静地说:“既然出来了,以后就好好听妈的话。你六岁就开始学美术,不要荒废了这么多年的基础。”
“......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前的宋子嘉对宋阮态度傲慢,从未听进去过她的话,她也不愿去管教他。谁又知道,几年后,他们俩会是这样一幅情景呢。
宋阮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夜色暗沉浓稠,昏黄路灯下,面前的人张了张嘴,嗫嚅着嘴唇,“其实......我还想问,叶馥姐回国了吗?”
像是生怕被误解,宋子嘉说完后,又立马神色苍白地补上一句:“我只是想亲口和她说声对不起。”
“你觉得她会想看见你吗?”
宋阮面无表情,一双凤眸清亮无比,仿佛能透过眼睛看进他的心,“她愿不愿意见你,你心中应该有数。”
宋子嘉一滞,垂下头,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我明白了,姐。”
·
结束了这场意料之外的对话,宋阮看着宋子嘉失落的背影远去,平复下心绪,这才慢慢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