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恩培定神仔细看了看，对方穿着很俭朴的衣服，骨骼大却很瘦。
瘦削的脸上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引人注意，眼神平静坚毅，眼睛的形状甚至和张星辰有点点像……
“你是……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了，不好意思。”
“我们确实见过几次。”
“嗯？”
“在这个广场也见过。”对方说话也很平静。
顾恩培困惑的摇摇头。
“我见过你和张星辰一起来过。”
“你认识张星辰？”顾恩培站起来，着急的追问。
“嗯。我们前段时间也都见过。”说这句话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顾恩培努力回想，前段时间？又仔细的看对方，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月卿葬礼上好像见过你，”顾恩培皱眉，“你是他们家的亲戚吗？”
“我叫张阳凡，是他们的哥哥。”
“哥哥？”顾恩培惊声道，“亲哥哥吗？”
“对。”
顾恩培从没听张星辰说过。
细想起来，张月卿说过一次，张星辰和他妈妈吵架时说起过大哥，当时张月卿也只是很快带过。他们有大哥，为什么都不说。
张阳凡看出顾恩培在琢磨，隔着顾恩培一段距离，他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顾恩培也坐下，侧身看着他，他的眼睛确实和张星辰有点像，身高也高；但更多不像，他的气质更像他们的妈妈，似拒人千里，也更倔强，眉峰硬折，不说话时让人更不敢接近。
“我不跟家里联系很久了。上次去，只是想妹妹说声再见，她这么年轻，我宁愿出事的是我。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离开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难过。”张阳凡缓解了下情绪。
“我知道，你和星辰在一起，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们。他在高中时，因为我的事，转了学。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准确说，之后我和家里人都没见过。”
张阳凡一丝无奈地瞥了瞥顾恩培，顾恩培好奇的听着。
“我比星辰大6岁，他高中那会儿，我快大学毕业了。我是家里的老大，按理先过了几年独生子的日子，应该是幸福的。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什么东西都不缺。
可自从上学后，心里却从没轻松过。你见过我妈了吧，她事业上是个女强人，在家里也是绝对的主导，我爸温和，在我妈面前没有发言权。
当时星辰和月卿小，我妈对我的学习成绩要求很高，而且干涉我和同学的相处，小时候很反感，却无力反抗，只能听她的。为了星辰和月卿受到的控制少一些，我一直努力学习，努力让我妈觉得有面子。
那时家里公司发展得好，是好事也是坏事吧，好事是我妈要花时间处理很多事情，对我们的管理相对轻松些。坏的是，即使这样，他们在升初中后，我妈替他们报了私立学校，并且断了他们和之前同学的所有联系。和当初用在我身上差不多的手段。
我根据我妈的意愿，报考大学、选择专业，毕业也是准备回家帮忙。
可是快大学毕业时，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同学，她自由轻松得像个小精灵；我没敢表白，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我去退学了。
到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震惊，他们开始以为我只是临时回家，当知道我提出退学时，我妈气疯了，她骂我，摔了很多东西。最后我带了一个背包离家出走了。
从此，我没再回去过。我想因为这件事，叛逆期的星辰和妈妈也发生了矛盾，死命的也想要离开那个家吧。
你说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他们难道不找吗，他们应该找过我，但是碍于面子，我妈应该没报警，这对家对公司对她的影响都太大，她可能一直和其他人说我出国了吧。
这件事后，我以为我妈会有所收敛，直到月卿出事，看来她都没变。”
“这一晃□□年了，人生真的像故事，怎么都没想到月卿会出事。”张阳凡说到这里，眼神黯淡。
顾恩培真的像在听故事，看来所有的故事里都缺不了一个反派角色，他们极强控制欲的妈妈。哥哥保护弟弟和妹妹、最后离家出走、张星辰的转学……如果不是他们妈妈的□□，顾恩培可能也没机会认识张星辰，人生是个谜。
不要想如果了，事情已经这般发展，接下来怎么办才是重点。
“你现在还好吗，你说你都是一个人……”顾恩培小心翼翼地问张阳凡。
“挺好的，你之前见过我，我刚说了就在这儿。”
“这里？”
顾恩培环顾了四周，此时的小广场被几盏路灯点亮了，很多蛾子绕着灯源飞，洒出来的光线伴着星星点点的飞蛾影子；广场以外的部分处在黑暗中，只有散步的小道路面两端的小灯发出两行微弱的光，越来越弱，消失在环形的路径中。半天，顾恩培对着张阳凡摇摇头。
“我原来不是这身打扮，最近才换了。几次都是傍晚遇见你的，我常常那个时候过来坐坐。”
“那个乞丐？”
无意说出这句话时，顾恩培自己都被惊呆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到那个乞丐。
“对，你可以那么说。”
“怎么会？”
“这几年，我生活得很简单，帮别人做做辛苦事，穿得破旧时还有人特意去买饭给我吃，捡点瓶子包装盒也可以过一天。不可思议吧？”张阳凡带着微笑看顾恩培。
顾恩培皱着眉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许是源于对自己那么久的补偿心理吧。但我这种行为太任性了，不可取。相对受到十几年的教育而言，浪费了社会资源。”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真的挺吃惊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路过，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我第一次见你这种样子，是和星辰之间出什么事了吗？”
顾恩培握住手，低头看着自己的大拇指，“这段时间我不清楚星辰怎么了，他不见我也不见其他朋友，天天呆在公司，我觉得心很累，不知道怎么帮他。他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顾恩培跟张阳凡讲了这两个月张星辰的行为，张阳凡认真在听。
末了，顾恩培无奈地说，“明天我会去厦门几天，呆在这里太难受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跟他聊聊的，你放心去吧。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张阳凡起身。
顾恩培也跟着站起来，点头，走出几步转身问，“那你有地方住吗？”
“有，一个简单的小房子，很不错。”张阳凡站在灯光下，朝顾恩培挥了挥手。
第43章
“顾恩培。”
拿行李箱时，顾恩培就听到李楠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李楠穿着清凉，像盛夏风情海报上的人物，花T恤花裤衩花拖鞋，别着太阳镜，和当初那个带着细边儿近视眼镜的女孩子大相径庭。
“怎么，戴个隐形眼镜就不认识我了。”
李楠走过来。
“你改变太大了吧。”
“厦门太热了，你出门感受一下。”
“我怎么感觉你在夏威夷啊。”
“你别不信，待会儿就知道了。”
出了机场，热浪袭来，长衣长裤的顾恩培虽然加强了物理防晒，可衣服很快渗出了汗渍。
她让李楠先带她去定好的旅店那儿，靠着海边，叫曾厝垵——中国最美文艺渔村。
到了，顾恩培发现这里根本和渔村无关，盘根错节的狭窄道路两边都是小店和旅店，说“文艺”是贴合的；是不是最美她没有发言权，毕竟没去过很多地方。不过对曾厝垵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李楠给顾恩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让她记住去旅店的路线，有点儿绕。
“住在这儿，有点好，离厦大很近。明天早上带你去看看。”
“下午呢，也可以去啊。”
“外面那么热，你想晒死我吗白富美？找个地方坐坐吧。”
“先请你吃午饭吧。”
“怎么也该我请，你是客人，想吃什么？”
“啊，我不知道欸。”
“算了，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吧。太热了，我都不想吃。”
入住的一家个人开的旅店，装修得很不错。
顾恩培在网上看了评价，选了一个单人间，可房主说那间房昨晚有个女孩子临时入住，这会儿还没离开；顾恩培来得早，如果不愿意等，房主同意免费帮她换一间大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