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听来我似乎无情无义又无理取闹。”云舒道。
邵铭轩挑眉,轻声说:“如果你喜欢琼瑶式的感情,我也可以勉强学习。”
“不必。”
“云舒,内心荒芜久了,哪怕是一滴雨落下来都会产生草长莺飞的幻觉。你和我都在这场噩梦中沉溺了太久,春去秋来,荒草遍地。若那滴雨有可能落下来,倒不妨适当幻想。”邵铭轩笑了笑。“我有过错,但我不想错过。”
见云舒并未接话,邵铭轩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我去收拾一下,这段时间你住在主卧,主卧里有卫生间,便捷且私密。我就在旁边的客房,有事你叫我,我听得到。”
邵铭轩起身离开后,云舒呆呆的看着露台上小雏菊的模糊影子,依旧无法狠下心夺门而出。其实不是没骨气,只是曾贪恋且想念的温暖再至面前,身体曾无比适应的可怕习惯战胜一贯以来对孤独的顺从,无可奈何地沉湎其中。
四季轮转,桑田沧海,每年温润的初春都能温暖出一个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春雨来时,不妨抖落冬日的尘埃,在琉璃一样澄澈干净的天空下,肆意生长。
第2章
鸟鸣婉转,钢筋水泥拼凑出的城市轮廓因为这些属于大自然的声与影而富有烟火气,如同乡村晨间袅袅飘起的炊烟,勾勒出安稳美好的岁月。
晨曦晃眼,云舒睁开眼睛,尚未清醒过来的意识被阳光打败,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醒了?”邵铭轩的声音透过房门。
云舒瞬时清醒过来,轻咳了一声,微带着鼻音回应道:“嗯。”
邵铭轩的脚步声响起,似是离开了门边,一时无声。
云舒揉了揉头发,像只猫儿一样餍足地伸个懒腰,清醒过来的意识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环顾邵铭轩的房间。
昨晚是怎么进到这间屋子的?云舒的记忆似乎有了断层。
“我可以进房间么?”邵铭轩的声音再度在门外响起。
云舒点了点头。
“你点头或摇头我应该看不见。”邵铭轩道。
“进来吧。”云舒说道。
房门被轻声打开,随之飘进来的香味惹人食欲渐增。
“你怎么知道我在点头?”云舒按捺下被香味勾起的食欲。“你监视我?”
“收起你的脑洞,我只是对你晨间不清醒的头脑有着过分清晰的认知。”邵铭轩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吃早餐吧病人小姐,没有豆浆油条生煎包。给,鸡丝白粥,你需要清淡饮食。牛奶还有些热,等下再喝。”
“果然中年男人都会开始父爱泛滥。”云舒浅笑,端起素雅的天青色瓷碗。
“如果你四年前没离开,我的儿子或女儿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帮助我照顾她神经大条的妈妈了。”邵铭轩拉开窗帘,昨夜下了雨,今早的阳光透过水雾,温暖而明亮。
及时收住送往嘴边的白粥,云舒为自己没有被呛到的进步行为表示欣慰。
“这些日子为了这几个案子,睡眠时间被严重压缩了吧。”邵铭轩坐在床沿,把云舒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右脚架在移过来的软垫上。“昨晚我收拾好房间,你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熟了。”
“邵律师作为著名的工作狂人,应该对这种黑白颠倒后的困倦习以为常。”云舒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不过工作狂有一个好处,你在S市终于有了落脚之处,对这里终于有了当年期待过的归属感,恭喜。而且审美不错,装修风格大气简约,和你一样有精英气质。”
“这间房子里的风格和陈设,不眼熟么?”邵铭轩眼睛中的光芒一闪而逝,轻声问道。
“它也有像那盆小雏菊一样悲惨的命运么?”云舒顾左右而言他。“又是我始乱终弃?”
邵铭轩抬起头,眼中汹涌着不知名的暗潮,裹挟着名为气恼和失落的漩涡。
云舒知道,她从进入这间房子的那一刻就知道。大厅明亮的落地窗前柔软的月白色布艺沙发、书房里书架上书籍和工艺品的陈设方式、卧室里窗帘的花色与纹饰……邵铭轩把她云舒年少时戏言的家的装饰肖想与二人想象的婚后居所的模样,于她消失不见的四年里,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将幻梦变为了现实。
云舒甚至不敢想象这四年里他是抱持着如何的心情经营起所向披靡的职业生涯与孤寂荒芜的等待守望。
“给我一些时间。”云舒妥协。“不会太久。”
邵铭轩难得没有呛的云舒无话可说,只是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收起眼中的汹涌暗潮,邵铭轩看向云舒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宠溺,云舒满怀心事的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牛奶,仿若七年前他们在S市重逢后的第二天上午,二十五岁尚没有周身锐利气质的女孩儿从低头不语到鼓起勇气对他浅笑赔罪,只一瞬,她眼中的星芒与遮掩不住的小心翼翼的期待,便引起了他探查下去的兴趣。在冰冷的时光里抱团取暖,其实一直是她用乐观和足以让人忘忧的笑容与关怀温暖他的内心与前程,塑造了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他给她的真的太少。于那田园荒芜的四年,他一步一步重新回顾她留下的记忆痕迹,把遗忘在时间里的每一粒沙铭刻入骨,便愈发生出排遣不去的心疼与余生非她不可的坚定。
昨夜从柔软的沙发里抱起纤细的她,卸去白日里自信与能力带来的凌厉锋芒的云舒下意识把头埋在邵铭轩颈侧,燎起他挥之不去的绮思。睡梦里的云舒似是感受到邵铭轩瞬间的身体僵硬,小心翼翼地一动不动,只剩柔和的呼吸声映衬出邵铭轩擂鼓一样的有力心跳。她的本能本性如同初涉社会时一样,小心翼翼却不卑不亢。怀中的人呼吸绵长,轮廓恬静柔和,她一直赞叹他拥有天赐的好相貌,其实见过他们的人都知道,她美而不自知,明媚得不需任何雕饰便足以让大街上的陌生人频频回顾,成为接触过她的许多男性最佳的女友人选。若是她有意恋爱,在大学时就该拥有万千宠爱。本就该是他怕她被拐跑了才对。
曾经险些错过,如今不想亦不能再放手。
“今天早上小薛把你放在办公室里的一套日常用品送了过来。”邵铭轩接过云舒手里的空杯子。“其余你惯常用的东西,我这里都有准备,你大可安心住下来。”
“非法拘禁?”云舒接道。
“我无意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若你能走,请便。”邵铭轩指了指云舒的右脚。“我以劳苦功高为由向律所请了半个月的假,今天上午要过去交代一些工作,等下秦微会过来,她上午休假。我中午前就会回来。”
“我好像压榨了微微难得的休假时间。”云舒笑道。
“你的表情无法让我看到丝毫愧疚的心情。”邵铭轩起身放好杯子。“起床吧,我抱你去洗漱。”
“嗯?”
“眼屎很多,我会担心你等下还看不看得到秦微小姐。”邵铭轩笑道。
“哈哈哈哈,不行我忍不住了,抱歉云舒,哈哈哈。”一阵笑声伴随着云舒的叹息声传来,秦微听着云舒这两日的遭遇,终究没忍住。“果然还是邵铭轩厉害,能把你呛得无话可说,为广大被你言语压制的劳苦群众报了仇。”
“请把刚才那个对我的伤情表示同情、痛心疾首痛骂我的不小心以及无微不至嘱咐我注意事项的秦微还给我,谢谢。今天请尽情安慰我,不需要表现我们互损的闺蜜本色。”云舒道。“我都快疯了,你还幸灾乐祸。”
秦微正色道:“云舒小姐,你预定的秦微回来了,量身定制,童叟全欺。哈哈哈哈。”
云舒再次一口水喷了出来,笑骂道:“你诚心捉弄我是吧,你欺负伤号!医生要有医生的亚子!”
“你用巴啦啦能量消灭我吗哈哈哈哈。好了不笑了不笑了。”秦微道“说正事吧,你这半个月就打算住在这儿了?不躲着他了?”
“先这样吧,我需要时间,也不该再逃避。”云舒道。“我想,在他身边,也许我会想通的更快些。”
“打算再次接受他了?”秦微问道。
“负责任的说,我不知道。”云舒耸了耸肩。“但继续僵持,于我于他于这兵荒马乱的七年,都不公平。”
“有的时候,理性给出的答案未必比感性遵从的结果有参考意义,你心里怎么想便着手试试看,感情上的事情大概率无法像你厘清案情那样可以抽丝剥茧逐渐明朗,毕竟当局者迷。”秦微伸手在玩味地盯着她看云舒的眼前晃了晃。“喂喂喂,听我说话了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