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来我们这一世的确很幸运。”云舒笑道。“所以要行善积德,下一世也要求个圆满。”
“还想到什么了吗?”邵铭轩问道。
“嗯,当然还有。”云舒理了理被微风吹至额前的头发。
“说来听听。”邵铭轩饶有兴致地微微侧过头。
“还有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云舒笑了笑。
“嗯,好歹比石桥有希望了些。”邵铭轩点了点头。“不过比起距离产生美,我还是更喜欢朝朝暮暮。”
“巧了,我也是。”云舒笑道。
事实证明,学霸就是学霸,连拍照片的水平都这么厉害。云舒坐在邵铭轩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翻着手机里邵铭轩方才给她照的照片。
上午赏完古镇落雨,邵铭轩和云舒同李德胜夫妇道了别,趁着难得的短暂假期安排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驱车前往苏州。临行前,起先在油纸伞坊便知道云舒所喜的李婶特意将一把精致的水墨纹油纸伞送给了云舒,惹得云舒鼻子酸了好一阵儿。
“果然还是女孩儿招人喜欢。”邵铭轩玩笑道。“我同李叔李婶这么多年的情感,被你三天便给取代了。”
“准确的说,是两天。”云舒火上浇油。
“方才李叔叮嘱我照顾你时那细致程度,仿佛嫁了个女儿出去。”邵铭轩说道。“明明我才是更亲的那个,怎么说都应该是迎儿媳妇,而不该是嫁女儿。”
“邵大律师连我的醋都吃啊。”云舒说道。“那你可真是一壶老陈醋。”
时间飞快,白驹过隙,云舒同邵铭轩你来我往斗了几回合嘴仗,便开始因为上午逢烟雨兴奋游玩透支了大半精力而有些昏昏沉沉。
“睡一会儿吧。”邵铭轩柔声说道。“你已经有规律地对着前挡风玻璃点头行礼半刻钟了。”
“我睡了,你不会犯困么?”云舒抬起头来。“我辛苦撑着是为了我们的人身安全着想。咖啡还有么?”
“没有了,你喝了太多了不能再喝了。”邵铭轩无奈地说道。“云舒,你这样一路点头,才更有催眠我的作用。安心睡吧。”
“哦。”云舒低低应了一声,便微微侧过身子,放过上下打架的眼皮,闭上了眼睛。
邵铭轩微微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打开右转向灯并线,缓慢地驶入了高速公路服务区。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歇,阳光复又挂在天际,暑热蒸腾着地面的水汽,酷暑似乎很快便要强势归来。
邵铭轩下车活动活动身体,到后备箱取出薄毯盖到云舒身上,随后又微微放倒副驾驶座椅,心满意足地轻轻吻了云舒的额头。
睡梦中的云舒似是有所感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却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邵铭轩笑了笑,轻柔地关上副驾驶侧的车门,复又活动了一下肩膀,便又上车驱车赶路。
云舒十分准时地在车子即将驶入收费站的时候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却十分默契地从邵铭轩的包里取出卡片和钱夹,两人快速而顺利地通过收费站,进入了苏州地界。
从来不记路的云舒在见证了邵铭轩轻而易举地找到订好的酒店后赞不绝口,并在邵铭轩无奈地拽着她的手走进酒店之前认真地盘算起如果自己丢了该怎么联系邵铭轩这个严肃的问题。
在各自的房间休整了一晚,第二日早餐后,二人便驱车赶往苏州之行第一站——拙政园。在拒绝了数个路边的野生导游之后,邵铭轩终于带着云舒顺利走进了这个精致而写满了故事的苏州园林。
“关于拙政园你都知道哪些?”云舒心情大好,打算在邵铭轩面前小试牛刀。
“明正德初年,御史王献臣官场失意,来到苏州建起一座园林,并以自己当时的心绪作为园林的名字‘拙政’,于此了却残生。王献臣死后,其子一场豪赌输掉其父半生心血,园林易主徐氏,后徐氏子孙也家道中落,四散凋零。此后园林数度易主,不话。”邵铭轩脱口而出。
“不错嘛。”云舒敛去内心的惊讶。“拙政园,拙于政事,自在随心。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如风一般自在?也许这座美丽的园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酿造一段又一段的悲剧结局,像一段咒怨,追思往者的心心念念,吸引来者的前赴后继。”
“能修的起买得起这样的一座园子,家产一定少不了,不过富不过三代,大概是钱太多了,所以觉得怎么挥霍都无所谓。”邵铭轩幽幽说道。“钱太多了又不会理财,也难怪,所以你看教育问题真的很重要。”
“没错,精辟,透彻。”云舒方才熊熊燃起的文艺细胞被邵铭轩两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走过荷塘,穿越回廊,轻巧地剥开历史遗落在岁月长河中的烟尘漫卷,感叹文人雅士、官宦士族的沉浮起落,窥探绣楼之内闺阁女子的年少心事,云舒心中黯淡多时的文人情怀得到了抒怀的机会,言语间惊讶地发现邵铭轩于此道竟也广有涉猎,只不过三句两句便能把云舒泛滥的文艺细胞掐死在摇篮之中。
“你是上天送来打击我的文艺细胞的吧。”云舒无奈地看向邵铭轩。“你到底是怎么能前一秒还在谈历史谈文化谈情怀,下一秒就能立刻转到财经、教育、社会与法频道的啊。”
“历史上的很多事并不是用来抒发文人的文艺情怀的,而是要以史为鉴窥见未来,这是你昨天看新闻的时候告诉我的话。”邵铭轩说道。“我学以致用举一反三的能力一向很强,不必夸我,我知道。”
“嗯。”云舒有些头大。“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频道转的太快了。”
“效率很重要的。”邵铭轩越发找到逗云舒的乐趣。
“不说这个了。”云舒连忙转移话题。“我想,若我回到过去,在一个官宦人家长大,那么我一定是一个礼教的叛逆者。”
“因为没人能束缚得住你的自由。”邵铭轩笑道。
“没错。”云舒挑眉。“说不准我也会用生命换就成全,最后谱写出一曲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被人们世代传唱。”
“若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君是我呢?”邵铭轩饶有兴致地追问。
“那我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如果你们逼得紧了,我一定会逃婚的。”云舒笑道。“不过最后我应该会嫁你,应该会爱你,也许我也会收敛天性相夫教子,与你一同经营家庭,白头偕老。但是那时候的你也许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姑娘。”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邵铭轩问道。
“因为时代啊,你那么厉害,那个时候一定功名在手,高官厚禄,搞不好还要领回来几个不好管的美妾回来抢我的位置。”云舒撇了撇嘴。
“娇妻在侧,我心甘情愿做个妻管严的。”邵铭轩说道。“外边的女人我不会给眼神的。”
“说的轻巧。你想想,就算你洁身自好只娶了我一个,可是在那样的时代下你经纶满腹,从小被礼教道德熏成最端方的正人君子,爱江山更爱美人并不适合你,你一定不会喜欢一个叛逆跳脱的姑娘做你的枕边人。”云舒说道。“而我呢,应该会因为喜欢你而恪守全部的礼仪道德,收敛一切明媚本性,在后宅中自我囚禁,一生同你举案齐眉,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快活。”
“这么苦情?”邵铭轩问道。
“大概率是个苦情戏。所以铭轩,时也命也,历史没有那么多假设,如今的我拥有如今的你,很满足。”云舒抱紧了邵铭轩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不会是个苦情戏的。因为云舒小傻瓜,你从一开始便给错了人物设定。”邵铭轩柔声说道。
“说来听听。”
“你的故事里你是游离在礼教之外的异类,而我的故事里,我们是同类人。你爱自由,我也一样。那些礼教道德也许的确是通行证,但你不会恪守,我也不会,满场的仁义道德非我所愿,束缚我还不如杀了我。所以,云舒,你的假设中我是恪守者,而我的假设中,我们都是自由人,会选择彼此成全。我的理智告诉我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确不是我的风格,但我的情感告诉我,不论在哪一世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你。那般明媚自由,光风霁月的人,一定会在初见之时便勾魂摄魄,让我永远心甘情愿地成为你的追随者。”邵铭轩笑道。“就如同现在,你故意给了我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引我说出这些,我还是心甘情愿入了你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