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弥托利看向杜笃,他只是摇摇头,也不清楚状况。反正无事可做,帝弥托利跟随那人走到楼梯尽头,在最后一扇房间前,所有人都挤在一起。
“帝弥托利少爷……”一位年长的队员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帝弥托利记得他是父亲最年长的手下之一,看着自己长大。众人见帝弥托利前来,都纷纷让开。
他走进房间。
亡灵们开始尖叫。
贝雷丝最先收到亚兰德尔的死亡报告。当亚兰德尔增援部队的残余迅速投降时,死亡也在其中蔓延。仅短短几分钟,卡多莉奴便处决了马格德雷多的头领,来自黑弗灵的增援撤回大本营。希尔凡和菲力克斯的小组占领黑弗灵总部后,设法通过虎钳攻阵与朱迪斯.达夫纳尔一同清剿黑弗灵部队的残余。
战损方面受创轻微,只有几例轻伤。总的来说,法嘉斯方面作战非常成功。
五分钟后,库罗德方面作战也传来捷报。帕迈拉与莱斯塔部队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其成功极大层面归功于莉斯缇亚的远程支援。她入侵了所有地区的网络,暴露出敌方的要害。这给所有听到消息的人,尤其是雅妮特留下一抹苦涩的味道。是的,莉斯缇亚也曾导致希尔凡的两名队员死亡,连他自己都险些丧命。
但一场胜利终究是一场胜利,这才是他们应当关注的。
所以回到现在,贝雷丝和芙莲、梅赛德斯、雅妮特、琉法斯与罗德利古一同等待车队返回停车场。亚修最先到达,似乎全速驾驶以求尽快回归,他连摩托车都没下,就摘下头盔喊道:“先生!琉法斯先生!”
“怎么?!”琉法斯大声回喊,无法掩饰声音中的忧虑。“帝弥托利还好吗?!”
贝雷丝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且无法平静下来。
帝弥托利还好吗?
这方面的情报没有在亚伦德尔的行动中汇报过,也许是刻意不报避免影响士气。
“唔,请尽量保持冷静。”就在帝弥托利和英谷莉特开车进入停车场时,亚修迅速回道。
琉法斯不理睬亚修,就朝那辆停下来的面包车冲过去。他没等发动机彻底熄火便拉开门,“帝弥托利!”
“叔叔。”帝弥托利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听上去……很平静。
太平静了。
琉法斯在打开的车门前僵住。
“琉法斯?”罗德利古开始为他担心,往面包车处走去,但在琉法斯叫喊时停了下来。
“你个贱人!”
当琉法斯砸进车内,贝雷丝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他迅速从里头出来,拖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粗暴地摔倒在地。
罗德利古的呼吸停住了,将信将疑地说:“帕特丽西雅。”
贝雷丝静静地看那女人爬起来,坐在地板上哭。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有些脏,但其他都完好。除去琉法斯把她丢到地上时可能造成的手臂擦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余外伤。她一头浅棕色的长发,眼睛的颜色跟艾黛尔贾特一模一样。
“她的妈妈。”苏谛斯低声说,意识到哭泣着的女人是谁。
帕特丽西雅.冯.亚兰德尔在哭,她环顾四周,眼睛几乎立即集中到贝雷丝身上。
“求求您,求求您。宽恕我,贝雷丝大人。”帕特丽西雅一边乞求,一边朝贝雷丝爬去。帝弥托利没等她接近,就已站在贝雷丝面前,阿莱德巴尔的枪口压在帕特丽西雅的前额上。
“离她远点。”帝弥托利咆哮着,使劲用他的步枪枪口将帕特丽西雅顶开。
帕特丽西雅再次摔倒在地上,痛哭起来,“求你了,帝弥托利。求你了,你要相信我。我哥哥逼我这么做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他也会杀了我。我不想的,我爱你的父亲,我爱你。”
“该死的骗子!”琉法斯尖叫着掏出手枪瞄准帕特丽西雅。帕特丽西雅在琉法斯面前萎缩起来,举起手遮住她的脸。琉法斯的手在颤抖,从嗓子眼挤出怒吼,“你他妈闭上臭嘴!你当我们傻吗?!如果你的混蛋哥哥逼你,你大可告诉我们所有人!你本可以跟蓝贝尔说的!”
琉法斯上前一步,逼帕特丽西雅迅速后退,“我弟弟爱你!帝弥托利爱你!你他妈倒做了什么?!跟那个该死的亚兰德尔一起…去…去…去…去他妈的!”
琉法斯的拳头猛击面包车侧面,把枪砸在地上冲向她,恶狠狠地扯住她的肩膀哭喊着:“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弟弟!”
琉法斯举起手大叫,“你这该死的一块—”
“够了。”贝雷丝的声音令众人屏息。贝雷丝默默盯着琉法斯,直到他终于放开帕特丽西雅。她倒在地上,可怜地呜咽。贝雷丝看向帝弥托利,他只是不带感情地注视帕特丽西雅与自己的叔叔。她把轮椅移向他,牵住他的手。帝弥托利呼吸一滞,低头看着她,紧握住那只手。悲伤哀切的眼神令贝雷丝心脏作痛。
她转向帕特丽西雅宣布:“帕特丽西雅.冯.亚兰德尔。你与你的兄弟及科尔娜丽雅合谋,致蓝贝尔.艾吉尔.布雷达德及那天所在现场的所有人死亡,被判有罪。”
她又看着帝弥托利,继续说:“但你的命运将由布雷达德家族决定。”
帝弥托利听到这句话,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手在贝雷丝手中发颤。贝雷丝将帝弥托利的手拉进,顺势令他跪下。她的手摸着他的脸,低声说:“无论你做什么选择,走什么样的路,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弯下身对他耳语:“帝弥托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不是问鬼魂该怎么做。”
贝雷丝探身吻了吻帝弥托利的前额。帝弥托利紧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攀住她的轮椅扶手,低俯身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做了几次深呼吸。
随后他站了起来。
他走向帕特丽西雅,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帕特丽西雅站在原地,抓住帝弥托利的胳膊絮絮碎语:“帝弥托利,谢谢你,哦,谢谢你。很抱歉我一直留你一个人,我向你发誓,我再不会—”
帝弥托利捏住她的下巴,制止住她接下来要讲的话。力度渐渐加大,帕特丽西雅不适地呜咽着。他的眼睛很冰冷,话语又极温和,轻声细语道:“妈妈,别再说谎。”
帝弥托利看向叔叔,点了点头。琉法斯从地上抓起他的手枪,帝弥托利的手从帕特丽西雅处移开。
他亲吻帕特丽西雅的面颊,接着低声说:“妈妈,再见。”
帝弥托利转过身,回向贝雷丝身旁,帕特丽西雅乞求着:“帝弥托利,求你了,求—”
枪声回荡在停车场。帕特丽西雅的尸体怦然倒地,血从她后脑勺的弹孔处泊泊涌出来。
琉法斯放下枪,苦涩地喃喃自语:“在永恒的火焰中拷打灵魂吧,婊子。”
帝弥托利于贝雷丝跟前停了下来,把手放在她轮椅的推手上,用微弱而破碎的声音问道:“我可以吗?”
贝雷丝点头,芙莲走到一边,让帝弥托利接替过轮椅。没有人多说一句话,他把她推到电梯前;没有人跟随着他,他拿着卡片按下二十一楼的按钮。
他们一路沉默,直到二十一楼。即使他把她推回房间里,帝弥托利也一言不发。他将轮椅停在贝雷丝床边,脱下作战衣,任它们落到地上。只穿着战斗靴、黑色长袖衬衫和作战裤坐在贝雷丝面前,将头枕在她的膝盖边。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膝头,另一空余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耐心等待着帝弥托利下一步动作。
“我杀了亚兰德尔。”帝弥托利小声说着,紧握住贝雷丝的手,一点都不痛。不管帝弥托利有多强壮,他对待贝雷丝总是很小心。
“我杀了他,大家都欢呼起来。”帝弥托利继续坦白,“但他们不曾离开。即使现在,即使亚兰德尔死了,即使她死了,我……”
“即使如此,我还是能听到。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要求更多祭品。”泪水从他眼中滚落,帝弥托利抬起头来哀求贝雷丝,“还有多少……我还得杀多少人才能满足他们?”
贝雷丝轻轻摸摸帝弥托利的脸颊,向他靠过去。“帝弥托利,他们永远不会知足,你对此心知肚明。六年前策划惨案的祸首已经死了,你还能献上谁?他们凭什么要求更多?他们说只是因为你在听。你越喂,他们越饿。只要你一日听从他们的话语,他们就会向你讨取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