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贝雷丝了解到那些未被收养的孩子一般会成为法嘉斯分部的成员。锥里尔,蕾雅的年轻助手,就是在孤儿院待了一年后被蕾雅收养的。
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贝雷丝听见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她知道这是定时出来夜游的帝弥托利,于是很快穿好梅赛德斯和雅妮特准备的白色长袖睡衣。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菲尔迪亚的冬季比露迷尔冷很多,需要习惯。她在离开温暖舒适的卧室前,抓起她的磁卡和手机,门在她背后自动锁上。
关门的动静令帝弥托利停下脚步,转过身回头,看到贝雷斯时困惑地眨眼:“小姐?您怎么在这个点出来了了?”
她...为什么?
说真心话吗?贝雷丝在担心。她常常能听见帝弥托利在夜深人静时离开,直到朝阳升起后才回来的动静。
她...想要知道帝弥托利去了哪里。他睡在别的地方吗?真的有在睡觉吗?
贝雷丝的心迸发出这些问题,但她知道,这些想法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他们的关系...很奇怪。贝雷丝只能肯定,他们不是朋友,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成为天然的隔阂。作为下一任赛罗斯领袖,贝雷丝不能表现出对法嘉斯继承者的偏爱。
“我...睡不着...”贝雷丝改口说。这不是谎言,她一直在等帝弥托利开门,实在睡不着觉。看他现在的穿着,应该不是出去工作的。他穿着件厚厚的深棕色大衣,里面却只搭配简单的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运动裤。加之他的黑色凉拖并不比自己的浅粉色兔兔拖鞋好多少。
看来他决定离开房间前确实是在老实睡觉(或试图睡觉?)
“这样啊。”一抹温柔的笑随之浮现在他脸上:“我也睡不着。”
“哦。”贝雷丝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天谢地,帝弥托利没有丢她一人傻傻发呆,问道:“您愿意陪我一会儿吗?”
贝雷丝盯着帝弥托利看了一会儿才点头,他的笑意越来越浓,领她去了电梯。他们安静地走进电梯,帝弥托利拿出卡片刷在读卡器上,摁下“R”按钮。电梯很快上升,帝弥托利将她带到了开阔的屋顶花园。
贝雷丝刚来的时候,参观过午后的花园。英谷莉特领她去的,但他们没有待很久。到了晚上,这花园笼上一层缥缈的细沙。
楼下的景色也令人叹为观止。在贝雷丝的印象中,菲尔迪亚无时无刻不是那么美丽。明亮的,五颜六色的柔和灯光映照整片城区,就好比一片绚烂璀璨的灯海。
花园里也打着色彩缤纷的柔光,仿照出菲尔迪亚的缩影。点点光亮使鲜花在黑暗中傲然绽放,格外神奇,犹如童话书中的仙境。帝弥托利和贝雷丝走向花园中心,那里有个小露台,与加尔古.玛库的阳光室很相似,区别只在于缠缠绕绕的藤蔓。长势喜人的紫藤在露台四周弯弯绕绕,垂下细枝,蓝紫色与白色的花瓣如雨点飘零。贝雷丝环顾四周,隐约听到某处传来轻柔悦耳的旋律。
帝弥托利知道贝雷丝在找什么,他的手轻拍她的背部,让贝雷丝转过头。他笑着指向右方的大楼,轻柔地解释道:“是从那边传来的音乐。我猜附近有个舞厅之类的地方,他们整晚都会演奏各类乐曲。”
帝弥托利探过身来,低声说:“我还不知道有舞蹈课在半夜开呢,是不是类似迪斯科...等等,那是迪斯科舞曲吗?”
他向后退退,不好意思了,显然是为自己贫瘠的艺术素养感到难堪。贝雷丝凝望着那幢大楼,坦白道:“我从来没跳过舞。”
“哦?”帝弥托利看上去很惊讶。
贝雷丝耸肩补充:“唔,小时候常常一个人跳。”
严格来说,那是因为她的舞伴是她幻想出来的。
说起苏谛斯,这家伙今晚安分得出奇。
帝弥托利突然走到她面前,令贝雷丝没时间叫苏谛斯出来。她斜着头,看帝弥托利惴惴不安、耳根发红(他是不是冷了?)地盯着她。盯着她、盯着她,然而轻轻地呼气,一股热气往上冒。他微笑地伸出手来,问道:“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贝雷丝的脸颊变红了,而这绝对不是因为寒冷。她看了看帝弥托利的手,又看了看帝弥托利的脸。他在笑,但贝雷丝眼睛瞪得越大,帝弥托利越紧张。
很害怕。
他很害怕贝雷丝拒绝他。
贝雷丝的嘴角翘了起来,让帝弥托利忘掉如何呼吸。她把手放在他伸出的手上,盯着地板小声说:“我会踩到你的。”
“没关系。”帝弥托利低声说,进出气的频率都被粉碎了。他轻轻地拉着她接近自己,引导她的手搁在他的肩上,然后把另一只手扶在她的下背部。他举起他们紧握的手,直到它几乎与贝雷丝的肩膀平行。贝雷丝颤抖着,帝弥托利从旁耳语:“请您看着我。”
贝雷丝抬起头,帝弥托利的眼睛凝望着她。这么灼热的视线理应搞得她不舒服,她却...不介意。不知道为何,她并不介意。帝弥托利慢慢领着她,让她逐渐熟悉动作。当贝雷丝大概摸出舞步的规律后,帝弥托利和着隔壁建筑传来的悠扬音乐加快了速度。
他们在恬静的氛围中起舞,让乐曲声引导他们的一进一退,四周被闪着光的花朵与花瓣上软绵绵的露滴簇拥。当音乐平和下来,他们也放缓步调,不知不觉靠的更近了。在舒缓节奏的魔力下,他们摆动到凉亭周围,贝雷丝的手依旧搁在他肩头,一如帝弥托利搂着她的腰。
“父亲曾经告诉我,他过去常和我生母在旧时的别墅花园中跳舞。”帝弥托利呢喃着,把额头靠在贝雷丝的额头上,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贝雷丝也不阻止他。“那是关于母亲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她......?”贝雷丝静静回应。
“我不记得她。”帝弥托利坦言,“她在我出生几个月后就去世了。我只认识继母,她人很好,最会做巧克力饼干。”
“挺好的。”
“是啊。”帝弥托利顿了顿,继续说:“我的生母......不知道在她身边长大,会是什么样子。父亲很少谈起她,但只要一打开话匣,就能清楚感受到他曾深爱过那个女人。”
帝弥托利盯着贝雷丝淡淡的绿眼睛,回忆道:“他告诉我,他与母亲因一支舞坠入爱河,我当时不明白区区一次舞蹈为何能带来如此强烈的情感。”
“现在呢?”贝雷丝低声说,微微偏头。
帝弥托利的眼光落到她的唇上,“我想我现在懂了。贪念这一瞬永远持续下去的欲望,痴求着无尽永恒,如果能在此许下一个心愿,我只盼时间在此时此刻停止,就停在我与你的怀抱里。”
“帝弥托利...”贝雷丝向前探身。
乐声结束了。
帝弥托利停步,骤然抽开身体,贝雷丝感到一阵冰寒。
他的嘴角挤出一个悲哀的微笑,低声说道:“然而时间不舍昼夜地向前奔流,也无可倒转。”
帝弥托利轻轻牵住她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搓了搓,嘟囔着:“你的手好冷,你一定冻坏了。”
他又挂回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微笑,说道:“时候不早了,请让我护送您回房间。”
贝雷丝只得点头,由着帝弥托利带她走出花园。
贝雷丝还是不知道帝弥托利一个人三更半夜出门是要去干什么。贝雷丝睡不着时,就会去找帝弥托利,而且失眠的频率还越来越高。他们有时会去射击场或者健身房,大多数时候还是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于一派安宁的环境中发呆或聊些有意思的话题。
贝雷丝承认了苏谛斯的存在(但没有告诉帝弥托利她现在还能看到她)并诉说她与苏谛斯的冒险故事,不管这一切是否属于想象。而帝弥托利告诉她与希尔凡、菲力克斯和英谷莉特的童年趣事。甚至提到菲力克斯当年是有多么的可爱,紧紧抱住他或者希尔凡为一些傻事哭鼻子。(“请不要告诉他我跟您说了这种事,他会杀了我。”)
自那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跳过舞了,贝雷丝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有点落寞。
但那晚的遭遇的确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某种障碍。帝弥托利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可冲她笑的次数增加了,并有更多的身体接触。绝不是很过分的那种。当帝弥托利要指路,或者给她提供帮助时,就会伸出手来。有时候他们挨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都不大说得过去,贝雷丝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