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顾修远已经洗漱好,和程丰登一起躺在了床上,这床对从小养尊处优的他来说是有点儿太硬了,还有些束手束脚,但是相反他却不觉得难受,倒是这种农家的烟火气让他感到没由来的安心。
顾修远转头看睡在他旁边的程丰登,程丰登长的虎头虎脑,一点也不怕生人,这么点儿时间就已经五哥来五哥去的叫了,这会儿还缠着他要他讲城里的新鲜事。
顾修远想了想,开始和他讲起了小时候和其他人一起玩儿蹴鞠的事情。那时候他皇兄已经是皇帝了,宫里自然没人敢惹他,他身子弱,却偏偏爱玩儿蹴鞠,皇上便召集王公大臣的公子们进宫陪他玩儿。有一次一个胆子大的居然为了赢乘他不注意拿沙子迷他的眼睛,刚好被路过的皇兄看到了,原本在朝堂上成熟稳重的皇兄居然气得亲自把那个大臣的儿子打了一顿。事后虽然被掩盖了过去,但是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让他每次在闯祸之后小小的愧疚一下。
顾修远将其中人的身份换了一下讲给程丰登听,小孩儿听的津津有味,听完感叹道:“五哥,你哥哥对你真好,和我姐姐一样好。”
“大姐?”顾修远问道。
程丰登道:“不是,是幺儿姐姐,有一次我和伙伴们在溪边抓小鱼,被我的对头胖墩儿给推到了溪水里,幺儿姐姐知道了,非把胖墩儿抓到小溪里浸了个透心凉。”
顾修远还真没想到是程鸢,想了想她柔弱的样貌和小胳膊小腿,怎么也想象不到她打人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你幺儿姐姐可不像是个会打人的,你可别唬我。”
程丰登道:“那可不一定。幺儿姐姐长的好看,对待好人可温柔的,可是对待坏人那也是很厉害的。”
顾修远哭笑不得,哪有直强调自己的姐姐打人厉害的?被他母亲知道了准要挨骂。程丰登听完了还要他再讲一些,顾修远揉了揉他的头,又答应改日给他做一个蹴鞠藤球才压下他的兴奋劲儿,乖乖的睡去了。
第二日早晨,一家人吃过早饭,程母便招呼着程父和程丰年一起去地里将萝卜和白菜都收回来,以便储存在地窖里过冬吃。
顾修远听了,殷勤的表示也要出一份力,程母高兴的应了。
顾修远想一起去,一方面是初来乍到,是自己求人收留,当然要好好表现,勤快一点儿。另一方面他也要实实在在的有个隐居人的样子,他平时只吃过由萝卜做出来的各种美食佳肴,但这萝卜白菜种在地里是什么样子,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由于顾修远实在怕冷,程母便将程父的棉衣和一件大袄子给他套上了,另外还有一顶程父前几年在山上猎得的鹿做成的鹿皮帽子。暖是暖和了,可这样子着实有些滑稽,肥厚敦实,那还有半点昨天救回来时的清贵样子?
程鸢和程丰登望着他直笑,程父程母也有些忍俊不禁。顾修远也能想象得到自己的样子,脸有些热,而且穿着别人的衣服他心里也有些别扭,但这可是他接触想象中平淡生活的第一天,热情远远大于了心里的那点膈应,再说这衣服一穿果然把寒冷统统隔绝在了外头,舒畅的很。顾修远向程母道了谢,背上准备装萝卜和白菜的竹篓,跟着程父和程丰年摇摇晃晃的出发了。
菜地在村子旁边不远处,三人顺着村中的路不紧不慢的走,路上还遇到不少村里乡亲,也都是赶着去田里收菜的,乡亲们彼此都熟悉的很,昨儿程鸢带他回来的时候也有人看见了,所以乍一见程父后头跟着个没见过的俊俏小伙子,都纷纷来询问。
“老程啊,这小伙子是不是昨儿个你家鸢儿救回去的?咋的被你救了给你打工还恩啦?”一人打趣道。
程父笑笑回道:“哪里,是我远方亲戚,家里出了点儿意外来投奔我的,谁知昨儿个在路上冻倒了,刚好背我家幺儿救了,也是缘分哪,以后就住我家了。”说完看了看顾修远,顾修远也向程父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个身份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那人听了,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庆幸的说道:“幸好被你家鸢儿遇到了,要不可真是造孽了哦,这小伙子长的这样俊,老程,你可真是有福了。”
程父笑着摆了摆手,带着两人继续向前走,不多时便出了村庄,眼前渐渐露出大片略凹下去的整齐的菜地,虽然被雪覆盖了,但是翠绿的叶子还是一半儿露在了外面,白绿相间的煞是好看。
大家纷纷放下背篓,开始进入正题。顾修远学着程父和大哥的样子先扫去绿叶子上的雪,然后手贴着根部握住一拔,一颗带着新鲜泥土的白胖的萝卜就被拔了出来。顾修远有些惊奇,果然看书不如亲自实践,这小叶子下竟藏有大玄机啊。
我们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爷今日第一次近距离的了解的所谓的庄稼和“粮食”,新奇的同时也受益匪浅,渐渐忘了自己原来是何等的尊贵,拔萝卜一拔一个准,干的不亦乐乎,从外表看俨然一个实在的庄稼人。
但是劳作了一会儿,顾修远渐渐有些吃不消了,纤长又光滑的手已经冻的僵硬,手心里都是勒出的红痕。他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是这收庄稼纯属力气活儿,没点儿经验还真不行。起身看看还干劲十足的程家二人,心里暗暗感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刚下的决心可不能这么快就打脸,顾修远咬咬牙坚持了。
直到中午,三人的箩筐都装满了,三人才回了家。一半儿放进鸡圈里给鸡吃,另一半则可以腌制起来做小菜吃。
将萝卜都放入地窖里,顾修远就急匆匆进了厨房的锅灶旁边烤起了火。直到手热乎了,脸也烤得红红的,他才脱下了大袄子。
☆、第四章
顾修远走出厨房,程鸢正捧着个碗走进屋里,见到他,还似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哥,这是我刚刚去外边儿摘的棠梨,嗯……你尝尝。”
顾修远噗嗤一笑,“公子哥?这个称呼听起来到像是我是个登徒浪子似的,莫不是幺儿妹妹对我有什么看法?”
程鸢脸一红,想说自己只是一时口误,但又想到他刚刚称呼自己为“幺儿”,喉咙便有些哽住了,只默默把伸到他面前的碗拿了回来。
顾修远一伸手从碗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还裹着冰雪的棠梨,放进嘴里一咬,嘎嘣一声,棠梨的甜味带着清新的雪味弥漫在嘴里,果然好吃。顾修远又伸手抓了一把,想着昨晚程丰登给他讲的这位幺儿姐姐的壮举,又看着眼前小姑娘有些发红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程鸢又急又气,明明平时自己还挺伶牙俐齿的,怎么今天一想说话舌头就跟僵住了似的,她咬唇跺了跺脚,低头捧着碗找姐姐和弟弟去了。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午饭时间,程母边将一锅白菜炖猪肉端上桌边道:“今儿真是赶巧,你们姨夫家杀了养了好几年的猪,送了些腿肉过来,可新鲜着呢,快来吃。”
新鲜的猪腿肉和白菜炖的烂烂的,十分入味,程母还蒸了写腊肉,油汪汪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顾修远劳作了一上午,此时早已饿了,闻着香味都有些受不了了。但还是遵守着礼仪,等大家都开始吃了才不紧不慢的动筷子。
农家的饭菜虽然没有宫里的精烹细调,也没有宫里的花样繁多,但是却保留了最原始的甘味,仿佛还带着田间空气的沁香,再加上这么热闹和乐的温暖氛围,让他从心底里喜欢着这样的感觉。
吃过午饭,程父和程丰年还得去将田里的白菜收回来,顾修远自然而然要一起跟去,却被程母拦了下来,程母知道他是想报答她们家,心里领了这份心意,但见他这俊俏贵公子做粗活儿还是心疼得紧,硬是没让他去。
顾修远只好在家里喂喂鸡鸭,还盯着鸡啄米的样子研究了好一会儿,最终因为鸡屎的味道被熏了回来。
但是这鸡却也给了他启发,他回屋拿了稻米、绳子和一个竹篮子,神神秘秘的出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顾修远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个灰色的肥鸽子。程鸢见了,有些意外又惊喜道:“这是哪里捉来的鸽子?”
顾修远晃了晃手里的“家伙”,“自然是打猎打来的。”
程鸢不解,打一只鸽子有什么用?直到晚饭的时候,看到摆在桌子正中央的一盆清炖鸽子汤才解开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