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盘算虽好,难道皇上就看不出来吗?
想到面对清和,我还是本能地颤栗,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生不如死,甚至已经让我生不如死过的人。我胆大包天,私自逃离,背叛清和,清和一定不会放过我。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留在佞祯身边只会害了他,可他现在手握重兵,被帝王猜忌,我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的。
不知是不是用药的关系,我无力下榻,又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而佞祯更有心要隐瞒,纵是有心想要了解,也敌不过他有心对我封锁消息。我有问过乐凤鸣,可在这件事上,乐凤鸣倒和佞祯倒是出奇一致。
我精神不济,这日又是卧病在床,却有人突然闯进帐里,我抬起虚弱的眼,见是凩紫玉。我心中警惕,强打起精神道:“凩紫玉,是你。”
“没错,是我。”璎珞女剑横在我的颈前,凩紫玉阴笑道,“听说你会医术,不知道这个人,你会不会救?”……
眼前是昏迷宛蕴澜,我那个名义上的妹妹,她痛苦地蜷缩着,大腹翩翩的身下全是干渴的血迹。
伸指搭上她的腕脉,果然再听不到任何胎儿的跳动,竟然是胎死腹中。虽然宛蕴澜于我早已没有情分,但那腹中的是蓉卿的孩子,我又怎么可以不救?
☆、州儿醒了(下)
“只怕有些事,你一直不知道!”凩紫玉冷笑。
“够了,这件事,我自会亲自去问十四爷。”我冷冷打断她的话,手捏银针,在宛蕴澜对应的穴位扎下去,手按在宛蕴澜腹部,将死胎推导出来,昏迷的宛蕴澜突然睁眸,见到是我,我也一怔,她突然如捏着我的手腕,仿若女鬼般瞪着我:“纳兰泽州!你做什么?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我道:“落了吧,孩子已经死了。”
我这句话仿佛刺到了她的神经,她突然歇斯底里地抓紧我的手腕:“纳兰泽州,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害了公子!你为什么非要害公子!这么多年,公子心里的一直是你!为什么是你!可公子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宛泽州!你记不记得当年娘死前,你答应过她什么!可是你呢!你有了十四爷,就忘了公子!你知不知道,十四爷将公子害得多惨!”
我只是无声地走过营地,走进一间不起眼的营帐,帐中光线很暗,我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榻边。纳兰蓉卿躺在床榻上,骨瘦如柴,空洞的眼闭着,连梦中都饱含痛苦,一颗泪就在此时落出眼眶。
蓉卿!
我最不愿伤害,却为我受伤最深的男人。
……“你可知道,当日十四爷破城,乞乙氏就将纳兰蓉卿赤身裸.体绑在城楼上……”
轻轻地握住蓉卿被单里的手,闭目切脉,我突然用力将他的棉被掀开,他的身上无一处完好,布满绷带,应是乐凤鸣才换了药,如此我便不用担心了,原来师傅他知道,却瞒下了我。我知道师傅是为了我好。
神思恍惚地就要离开,心里像破了一个口子,找不到归处。
突然帐帘被拉开,我看到了侫祯。
他无声地向我走近,我只觉得身子一倾,被他打横抱起……
似乎又落入了梦魇,梦中我看到蓉卿被反绑着,遭受折磨□□,我却无能为力……
……“只怕你并不知道,当初让纳兰蓉卿落入乞乙氏兄弟之手的,正是十四爷……”
因为内伤的恶化,乐凤鸣又来见过我几次,我却没有勇气向乐凤鸣求证什么,只是道:“师傅,救救宛蕴澜吧,她不肯落孩子……毕竟是蓉卿哥哥的孩子……”
夜里,侫祯来了,但他突然对我来说无比陌生。
“州儿,你要这样和我冷战到何时?”侫祯终于开口。
“为什么要这样对蓉卿?”我只是忧伤地看着他。
他突然仰天冷笑,看向我咬牙切齿道:“纳兰泽州,将纳兰蓉卿折磨成这样的是乞乙氏兄弟!”
“难道你没有利用他吗?”我苦笑一下,“那天他来军营,我根本没有见到他,而没有你的默许,蓉卿怎么会落入乞乙氏兄弟手中?你难道没有利用蓉卿,迷惑对手,出其不意吗?你不该的,如果是我,你怎么利用都没有关系,可你不该……”
侫祯只是甩帘而出。
看着他离开营帐,我整个人的力气都仿佛抽走了,只是摔在榻上,不知昏迷了多久,凩紫玉又闯进营帐。
“你知不知道十四爷为了你当面抗旨!十四爷为了你,不肯放下军权,皇上已经把他送入天牢了!”
我一惊,佞祯曾对我说过,要用军功换我,难道他竟胆大到用军权威胁皇上?这绝对是他会做出的事!虽然我也怀疑过凩紫玉,但是我这些天对侫祯的相逼,可能真的惹怒了他,惹得他连性命都不要了。
侫祯……他明知道皇上猜忌他,他还敢用军权威胁皇上!
我顾不得其他,只是不顾一切地跑出营帐,我要见皇上,只有我去见皇上,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就算见到皇上是死,我也一定要求见皇上。
我一路跑到军营,却在营门被军士拦下,佞祯交代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我出营,我心中焦急,只能跪下来求他们,可他们还是不答应,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营门外突然驰来一队人马,当先的竟是佞祯!
我见他完好无缺的样子,心头一松,而他的马也弛到营前,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骑,皆是身着锦服,看样子不是当朝皇子,也是京中皇族权贵子弟。这一众人正见到我跪地求士兵出营的样子。
“是乐凤鸣告诉你的?”佞祯皱眉。
我不明所以,只是看向佞祯。
突有一个权贵子弟笑道:“听说十四爷还有位红粉知己是凩王府郡主,此次竟特地入宫保护皇太后和悳妃娘娘,想必就是这位吧?”
我一怔,原来凩紫玉 ……
“十四爷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啊!”
佞祯的脸色铁青,我以为他会给那个人两拳,没想到他只是面色隐忍地纵马驰入营地。
我一路走回营帐,正见到在京畿台大营守门的军士,问道:“十四爷可有被皇上责罚过?”
那军士道:“难道纳兰姑娘还不知道,爷护驾得了头功,受到皇上的恩赏,这满京城的人只怕都知道十四爷骁勇善战的名声了!”
我默默点了头,只是回到帐中,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我知道我中了凩紫玉的计了。
因着佞祯受得皇上封赏,京中子弟奉承佞祯,众人饮酒通宵达旦,我想佞祯今晚是不会来我帐里的,便先睡下了。却不想半夜里,他竟跌跌撞撞地翻帘入了帐。
我见他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终是不忍心,上前扶住他,他却突然用力把我仰身压在行军榻上,我没有反抗,只是冷冷看向他,道:“确认好了吗?”我知道他没醉。
佞祯一震,他漆黑的眼瞳对上我的眼睛,突然中电似地仓惶而逃。
而我只是仰天,任眼角的一滴泪砸在榻上……
这一晚,他去了凩紫玉那里,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晚还能发生更不好的事……
☆、番外五十六 祯陷泥瑭
当听到八哥病了的消息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佞祯也深深地开始担心。
他和州儿之间已经因为八哥,互相伤害过太多次。他不能再冒险让州儿知道,他怕州儿会选八哥,更怕自己会失控,再度伤害她。
他绝不能让州儿知道这消息!
让乐凤鸣在州儿的汤药里加入安眠的药草,让她一直昏睡在军营里,一直在他的身边,没有机会离开。他亲手喂她喝下那些汤药,不让她知道任何朝堂上的消息。
他难得地谨慎小心,谨慎地连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
朝堂的鞭响在外廷响过,双手环胸立在最后,他立了头功,圣眷正盛,连之前新领统领左右翼前锋营的十三哥一时间也难出其右,他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向父皇当众求娶她,连父皇都没有立时回绝他。他春风得意,京中的权贵子弟巴结他,连十五弟也来恭喜他,说是要上军营喝上一杯。他一时兴起,也没有回绝他们,只是临风纵马,弛回军营,却见到州儿跪在营门口。
见到她焦急的样子,他的心突然抽痛,他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州儿还是知道了八哥的病情,这是为了去看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