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却难得没有露出笑容,只是看向主帐……
九阿哥觑着八阿哥脸色,适时道:“八哥,你也看到了,纳兰泽州对十四弟的样子,那根本是装也装不来的。她对十四弟既然如此上心,当年又为何对你如此攀附,如此动情,你就丝毫不觉得可疑?当初你为了她布局全毁,而今她却和十四弟如胶似漆,难道还要对她心慈手软?八哥,事到如今,十四弟推出纳兰富森这一手,难道不是对你我的挑衅和警告?纳兰富森可是纳兰家的人,而纳兰家暗中扶持的储君人选可正是八哥你啊!打压纳兰氏,不正是打压八哥你的势力么!”
八爷虚空缥缈一笑,没想到,州儿竟然会在十四弟身边,而州儿看着十四弟的眼神,仿佛是等待了几万年,失而复得的深情缱绻,那满心满眼只容得下一个人的眼神让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淡然地不符年纪的江南女童,不再是脸上挂着心机,眉眼藏着心事的纳兰庶女,也不再是那凝结着满眼愁绪,落下那满身情伤,与他十年相约,隐隐动情的纳兰泽州。
她,依旧如此,带着梨花落雪般的凄美孤寂,但那股哀而不伤,种在骨子里的隐忍和深藏却变得极淡极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而那向着十四弟奔去的身影仿佛就是一具愈发美丽的躯壳,她看着十四弟的眼眸,如烟一般迷离,如水一样优美,那双本该布满冷静和心机的水眸却空明地仿若一泓清水,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州儿,是极美的,却少了他所熟悉的气息。
从来不会想到,州儿那样清冷坚硬的性子竟会在十四弟面前主动放弃所有的锋芒和伪装,而那样的州儿竟异常的美丽,却又异常地不真实。
……“十四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竟能放下所有的心防,任那个最毫无防备的自己被十四弟牵动着所有的内心。”……
“九弟。”八阿哥云淡风轻地看向九阿哥,“我既然当初放过纳兰泽州,就已然将她放下,她与我已无半分关系,倒是九弟,在她走后,刻意追查她的下落,非要致她于死地!九弟啊,你又何必再对她如此纠缠?”
八阿哥说得别有深意,九阿哥心下暗惊。
八阿哥只是目光悠远地看向十四弟和州儿的营帐,十四弟这样的人,要么不动情,若是动了情,……哼哼哼……
想当年,他才见了纳兰泽州一面,就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现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什么大清江山?从他在十四弟的军营见到纳兰泽州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十四弟为了州儿隐忍了那么多年,终究是不想再忍了啊……
他亲手带大的弟弟,那个混世魔王弟弟,他最了解的弟弟,与他曾动情过的女子之间羁绊,只怕已经到了他都不能想象的程度。十四弟竟然狠绝到连纳兰富森都不放过,只怕是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人,哪怕那个人是父皇!
“十四弟啊十四弟!你到底已经疯狂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番外四十七 纳兰四少(上)
纳兰府
沈蕴澜一惊而起,鼓起的肚子也跟着颤抖,被一边的丫鬟扶住:“沈姨娘,沈姨娘,当心孩子啊……”
沈蕴澜眼中含泪,“公子,纳兰泽州都已经走了,是不辞而别的,你为什么还不接受事实呢?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非要去见她,你都不顾念我们的孩子吗?”美丽的少妇眼含嫉恨,“纳兰泽州,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公子!”
“三嫂。”一道闪电劈下房梁,纳兰少玉出现在闪电里,“三嫂也知道三哥去见纳兰泽州了吗?你就不恨纳兰泽州?”
“我当然恨!”
“那三嫂可知道,三哥见完纳兰泽州之后如何了?……已落入索额图二子手中了!”
沈蕴澜惊恐地睁大眼眸。
“三嫂,现在也只有你能救三哥了。”
幽冷的暗房中,索额图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坐堂上,纳兰富森被吊在木架上,惨白的单衣上血淋淋不忍直视,已是经过残酷的严刑逼供。
“三少爷,这是何必呢?真如你那妾氏所说的那样,纳兰泽州就在十四爷的军营里?所以你才冒死要去见她?”
纳兰富森只是死死地咬唇:“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哎,三少爷,当初,你们纳兰氏兄弟和贞敬夫人的那笔烂账这全京城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这贞敬夫人的功夫,连我们两兄弟都想领教呢?”
纳兰富森听索额图二子言语污秽,诋毁他不要紧,但是他不容许他们诋毁州儿。
纳兰富森喘息道:“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州儿分毫!”纳兰少爷的眼中却是难得的坚硬之色。
“啧啧,纳兰三少爷还挺有骨气,是个痴情种子。那就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冷的地牢中,传来纳兰富森撕心裂肺的惨叫……
“四少爷,求求你,救救公子吧!救救公子!纳兰家的人落在索额图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沈蕴澜挺着肚子跪在纳兰少玉面前。
纳兰少玉低下那张酷似纳兰富森的少年面目道:“三嫂,不是我不帮三哥,是三哥自己不愿和索氏兄弟合作,我也无能为力。”
沈蕴澜眼中含泪:“四少爷,让我见见公子,至少我兴许能劝他改变心意!”
纳兰少玉眼一眯:“只要三嫂可以劝他和索额图合作,见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
一辆灰色的破轿载着大腹翩翩的沈蕴澜进入乞乙府。
“公子……你们将公子怎么了?”沈蕴澜慌不择路,一人府就惊慌责问。
黑暗中,一袭夜行斗篷的纳兰少玉看着沈蕴澜隆起的腹部,微微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阴笑。
……
一桶冰凉的水泼到晕厥的纳兰富森脸上,格尔芬凑近纳兰富森:“三少爷,还不说吗?”
发丝湿漉漉的纳兰富森只是闭目不答。他羸弱的身子已经毫无生气,一头青丝滴着血水黏在脸上,他的唇翕动着,竟有种男子才有的娇艳欲滴。他命人扒去纳兰富森染血中衣,纳兰富森只觉羞愤欲死,却又寻死不得。
格尔芬狞笑:“啧啧,这腰肢还真是软,据说你是少时起就是那卑贱子的伴读,这伴读只怕也没少过伴床吧?哼,那个卑贱子,平时装得有多清高,最后对太子,还不是得低头谄媚,将自己……献给太子……”
皇太子酷爱娈童,两兄弟密谋十载,不惜委身人下,终于趁索氏潜图谋反时,盘算了所能取得的利益,但是偏偏在即将功成之时,被十四皇子阻挠。他们怨恨惊惧十四皇子,却也不甘心就此毙命,垂死挣扎的人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一招得知十四皇子的弱点纳兰泽州就在丰台大营,岂有不针对敌人的弱点直取要害之理?更何况纳兰泽州的弱点纳兰富森落入了兄弟两人的手中,何愁诱不出纳兰泽州?
一切正如纳兰少玉的算计,索额图兄弟已是强弩之末,无所不用其极,沈蕴澜的偏狭善妒,纳兰富森的羸弱深情都在他的布局之中,而纳兰四少纳兰少玉也在此时再度推波助澜了一把,将沈蕴澜推入虎狼之窝的索相府。大腹翩翩的沈蕴澜睁大泪眸,卑鄙的索额图兄弟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侮辱公子!
“放开公子!公子!”沈蕴澜哭叫着扑向纳兰富森,却被索府的奴才拖住,而纳兰少玉只是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切。
纳兰富森独属于文人的才华骨气让他更是清高尽折,眼中渐渐黯淡,生气在一点点消失,沈蕴澜知道,公子再被折磨下去,就再也活不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沈蕴澜睁眸含泪,那一声声痛苦的嚎叫仿佛刀子一刀刀割着她心尖的嫩肉,她从第一次见富森起,就爱上了那个青涩隽永的才子,她嫉妒纳兰泽州比她先一步遇到他,更恨纳兰富森死心塌地念念不忘地爱着那个一直只会伤害他的纳兰泽州!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那一点比姐姐差?她甚至比姐姐更爱他,至少她绝对不会像姐姐那样残忍地伤害他!
后来两人在江南重逢,富森因为纳兰泽州对她爱屋及乌的温柔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甜蜜温暖,而她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他如命,甚至可以为他牺牲自己的命。
此时见到被粗暴□□地肮脏不堪、浑身残破的纳兰富森,悔恨心惊,胸痛如绞,她的唇角被咬出鲜血,明知道索氏兄弟是豺狼虎豹,却不顾一切地跪在两兄弟面前,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放过公子!求你们放过公子!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放过公子啊!公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