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车架终是越行越远,这一世,终究是错过了。
佞钰似乎进入了沉眠,梦中,仿佛有一个少女为他推拿腿骨……
又有一个少女在那月洞门后向他抿唇一笑……
☆、番外二十二 十三番外
“什么!皇上竟单独召见了十四皇子!”东宫内,一片惊异之声。
前来通风的内侍一抖,这皇子贬谪流放在本朝还是头一回,虽说是单独召见,却也该是十四皇子出京前最后一次拜见,陛下说话时,隔得老远,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只看向太子,主座上的太子,玉扳指抵着下巴,阴阴地道:“知道都说了点什么吗?”
“皇上只让十四皇子路上努力加餐,一切小心。”
“皇上如此顾念十四皇子,看来是并不想处置十四皇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又会召十四皇子回京来了。”黑暗中,一人道。
“我前儿个还在纳闷,想皇上为什么不把十四弟往别处贬,却偏往兰陵贬?兰陵距京城倒近,此行往兰陵海,便要坐船,十四弟有伤在身,这样倒是免了长途跋涉?”三皇子道。
“哼哼!”弥月太子看着保皇党一众冷笑。
三皇子忙又道:“二哥,父皇这处罚十四弟原也只是做做样子,无非是赌上悠悠众口,平息朝堂之乱。实际上……倒真并不想处置十四弟。你我又何必非要逆着父皇的意思?”
太子的凤眼眯了眯,抬起带着玉扳指的手指。
在最角落的温宪驸马童戟源忽而眯眼道:“太子,这十四皇子,终究是个祸患,十四皇子一死,皇上还能不表态么!不如趁十四皇子上路,在路上……”
乞乙氏二公子:“童驸马,谋杀皇子!万一败露了,童家担不担得起呢?”
倒是乞乙大公子道:“如今我们已经坐上了同一条船,也容不得畏首畏尾,等到十四皇子被召回来,朝堂上指不定怎么想,还以为皇上有意十四皇子,太子失势了呢!”
“够了!”太子发声,三皇子和讫乙氏兄弟皆静。
半晌,三皇子急道:“那此事是否交给四弟……”
“四弟刻板,这事交不到他手里,还是别让他知道了。”太子终于道,“不急,等十三弟来了,再说。”
正此时,十三皇子入殿。
三皇子忙问:“十三弟,你与十四弟如此熟稔,十四弟的伤势如何?”
“重伤在身。”十三皇子道。
太子笑:“听说如今这东陆海界蔷薇太子朱瑾轩的前朝势力甚深,朝廷曾全力围剿,却也没能拔除多少,近来更是时常闹匪,颇不平静。这兰陵海也在东边,十四弟带伤上路,可要小心了!”
十三皇子一惊,如今这天下太平,哪来的匪?他看向太子,只见明黄映着太子琉璃凤眼,带着一丝迷离的杀意……
十三皇子心知太子终是按耐不住,便是要出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纠结的笑,“借太子的手铲除了十四弟也好。这样,也不用我亲手对不起你了,十四弟!”
半晌,太|子党一众又密谋了些十四皇子贬谪之后的朝堂布局,待三皇子与一众保皇党心腹告辞出宫,十三皇子也顺势跟上,忽听得太子宫中隐隐传出乞乙氏兄弟的淫.靡之声,十三皇子心念一动,已踏出东宫。
迎面是一排仪仗,中间是大红的轿撵,前头骑马的是十二皇子佞玠,看样子是出西华门去,已经猜到是诰封一品诰命的纳兰泽州。
十三皇子只按着辈分对着十二皇子行一礼。
十二皇子佞玠道:“听说父皇将兵部尚书绾浚家的女儿指给了你做嫡皇妃,今日一见,十三弟果真是春风满面啊!哥哥我可要恭喜你了。”
十三皇子笑着接受道贺,想到能求娶到绾氏·采柔,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情畅快的人,一扫眼中深沉城府,笑道:“佞祥让十二哥见笑了……这是?”
“为兄得父皇差遣,上纳兰府宣旨,御赐贞敬夫人……”
……“贞敬夫人?不过是白送了纳兰朙珠一个回京的机会。父皇这一招制衡走得好啊,纳兰氏与讫乙氏又要开始党争了,他对太子终究也开始不放心了。”……
佞祥了然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已知道这轿中便是他处心积虑想害死的纳兰泽州,想到十四弟为了她竟真的连性命都不顾,心中竟有些微妙的情绪涌动,正当他收敛心中不知是讥诮还是可惜的复杂心情,又遇到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三人入宫。众人一阵寒暄,却不想那轿帘,不知怎么就掀开,十三皇子蓦一回首,惊在当场,那轿子里的人……
她就那样露出那张貌似无盐,却又清幽出尘的脸。
怎么会是她!
竟然是她!
十三皇子压根没听清九哥对她说了什么,只见她的手一颤,那轿帘又垂落,他不知怎么,伸手去挡那轿帘。
他看向她,轿中的她抬眸,见着是他,只淡淡地、微微地一笑。
就是这种笑,他记得这种笑,这是她特有的笑,让他心动的笑,那如冰如雪的笑。
谁也没有见到十三皇子眸底的震颤,上天竟然给他开了那么一个玩笑!就在他满心满眼、不惜向父皇求娶到绾氏·采柔之后,他才知道,他犯了那么大一个错误!
她,竟根本不是她求娶的那位玉佩主人,非但不是,还是那个引发储位之乱的纳兰泽州!那个差点被他撺掇着皇父杀掉的女人!那个十四弟为之宁愿深受重伤也要拼死保护的心爱之人!
所有的震颤化为狠狠扭紧的拳,又是十四弟!明明那个弟弟心机谋略事事不如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被好运眷顾!
他的人不知怎么,只是跟着那对仪仗前行,大红的轿撵停下,他见到她一把甩下头上的诰命凤冠,不顾一切地跳下轿撵,向前奔去。
他知道她是要去哪里,是要去找十四弟吗?
夕阳下,年轻英俊的皇子露出一丝残酷的笑:“阿攸,贬谪兰陵海,必过龙隐江,让内城三十二座座下暗人在江中待命……”
“是。”十三皇子身后,一个身着铠甲的贴身士卫躬身而去。
明明,心脏该疼痛无比,不知为何,胸中竟有种虐己虐人的快感,竟期待十四弟知道她成了诰命夫人之后的心情……
也许,和他一样痛。
☆、番外二十三 苏惋颜番外
御舟上,手捧满把白荷的绝美少女睁大眼眸,看向身前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长、一条天青色的四爪蟒龙仿佛结了冰渣冻结在他修挺的脊柱上,长及后腰的黑发用紫镜冠竖着,他背对着少女,只隐隐露出清高孤绝的下颚,透着冷毅果决,又略显刻薄寡恩。
御舟上一片安静,微凉的江风,吹起少女披肩的秀发和男子冰冷的衣角。就这样安静一路,不知许久,少女终是低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为了阻止我,不惜将我送去天子临安……”
“我的事,你不用管。特别,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男子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我怎么能不管,若是我不管,这世上,还有谁能管,还有谁会管,还有谁会问你一句,你的心里到底在不在意!还有谁会在意,你的心里会不会苦?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会这般冷酷无情?”白荷少女倒蹙眉间,她轻轻将满捧白荷放在榻上,站起,从身后揽住那个一直仿佛高高在上的人,“阿夜,你不要总是一个人,好不好?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良久,身前的人刀削般的唇轻叹一声:“你啊,该说你什么好?”他说着将身后的少女轻揽入怀里,“很多事,过了那么多年,早已无从改变,纵是我,亦然。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跟着玉致胡闹险些酿成大错,这次的事先不说牵扯储位之争,本就是父皇的大忌,而你的身份又太过特殊,父皇本就想用白塔问题压制储位内乱,你本就是亘毒罕孙白塔嫡系,又是皇祖母和苏茹皇姑身边的人,分量如何会不重,而压制储位之争怕也只有用那么重的分量压制,你知不知道,你那么做多么危险,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你差点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听到男人冰冷又炙热的声音从头顶飘下,白荷少女垂了眼眸,她柔美的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个绝美出尘的微笑,“阿夜,你让我隐藏自己,我答应过你,所以一直那么做,哪怕你不能娶我,我也只会等你。阿夜,你知道我的心,我也知道你的,但我和你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甚至……不能让人知道,而十四爷却……十四爷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拼死也要保护他爱的人啊,我只是羡慕他们,所以……才想帮他们一把,姑姑最后不是还是保住了那位姑娘一命么?我想,既然我帮过十四爷,至少十四爷不会再那么对你……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