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泱泱一口否决了,眼里说不出的哀痛,“穗禾公主她早就死在了魔界荒原,尸骨无存,神魄四散,根本没有来世之机。何况,穗禾公主与天帝不和人尽皆知,天妃娘娘怎么可能是她?”泱泱多么希望天妃娘娘就是穗禾公主,可当初泱泱找去魔界荒原时,穗禾早就不在了,她感知到的也不过是穗禾残余的气息破碎的神魄,凝聚片刻又立马四散分离,穗禾怎么可能还活着?天知道那一刻她是多么的绝望与悔恨。
泱泱和穗禾都是鸟族亲贵之女,自小看着对方不顺眼,没事总爱约架,可越是这样,两人的关系却越是密切。泱泱自小无拘无束惯了,不爱搭理鸟族中事,穗禾一向有野心有魄力,后来便当上了鸟族族长。穗禾族长之位被隐雀夺走之时,泱泱是想帮穗禾的,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在鸟族只不过是个贵女,无威望无军功,根本不能服众。
直至今日,泱泱都还在懊恼,为何要在穗禾夺回鸟族族长之位后下界历劫,以至于错过了穗禾魔界大婚,错过了救下她的机会,让穗禾独自一人,承受着莫大的屈辱,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也是自那以后,泱泱才明白,只有手中有了权力地位,才可以守护自己所珍视爱惜的人。
“你没事吧?”看着泱泱神色不对,眼中满满的愤恨自责,拳头握得嘎嘎作响。月华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真想一巴掌打自己,没事提什么前任族长呀。
泱泱咬牙答道:“没事,本座很好。”
不知不觉,北天门就在眼前,高大巍峨的钟乳白玉石门柱,偌大的北天门三字高高悬挂,也不知是哪个仙人贪玩,做了一只千纸鹤,就在北天门前盘旋,被守卫天将一把打了下来。
白色的纸鹤,右侧羽翼处用朱笔涂红勾勒出孔雀翎的形状,左侧羽翼处是水秧鸟尾穗的形状,除此之外它就是不过是只有着一丁点灵力的普通千纸鹤。
看见这只千纸鹤,泱泱眼神全然变了,她冲过去,一把夺过就要被天兵毁掉的雀秧鹤,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雀秧鹤,那是她儿时与穗禾玩闹时一起画过的,没有别人知晓,上头的绘画笔法,除了穗禾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她还活着。泱泱将雀秧鹤紧紧放在胸口,鼻头酸楚,热泪盈眶。
月华满脸困惑,只不过是一只比较花里胡哨的千纸鹤,怎么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本座很好。”泱泱大大咧咧的抹了抹眼泪,“韦陀芳主,你说天妃娘娘与穗禾公主样貌别无二致,本座有些好奇,不知你是否有空与我一同前往呢?”
“好。”虽然泱泱有些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月华还是愿意陪她去的。
泱泱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天妃娘娘是不是穗禾公主,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璇玑宫里,穗禾坐在桌几边上,举盏品茗,上好的红枫云雾茶,静静的等着泱泱的到来,润玉拨给穗禾贴身伺候的女仙侍若梅候在一旁,随时为她添水。
“鸟族大长老泱泱。花界韦陀芳主月华。求见天妃娘娘。”月华和泱泱二人异口同声的在外头求见。
听见久违的声音,穗禾拿杯的手都有些不稳了,心中一阵酸涩与期待,故友重逢,与她而言是多么难得。泱泱果然懂她,知道她们不方便单独见面,容易惹人怀疑,特意带上了与鸟族不和的花界中人。
“进来吧。”穗禾抿着茶,内心波澜壮阔,面上却是平静如水,看着他们进来,假意别扭道,“我…本座今日新得了好茶,你们来的正好,快尝尝。”穗禾笑嘻嘻的,跟朵花儿似的,半分没有神仙气度,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眼睛死盯着泱泱和月华看着。
“我…阿不,本座听闻鸟族中都是鸟,花界中都是花,那你们是什么鸟儿花儿呀?”穗禾活脱脱一好奇宝宝。
可要知道随便问别人的真身是很不礼貌的,月华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一样品味很高的天帝陛下,怎么偏偏中意这么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凡人丫头,还跟以前的对头一个模样,要不是她有仙脉灵根,这个天妃她根本当不了。
月华暂未搭话,细细打量了一番穗禾,她要是坐着不动不说话,还真和穗禾公主一般无二。鸟族与花界的愁怨是因锦觅而起,月华是后继任的芳主,对于锦觅的印象也就是个爱玩闹的丫头片子,但当初长芳主为了锦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断了鸟族粮食,饿死鸟族百万生灵,着实有些残忍了。如今天帝立了一位与先鸟族族长容貌名姓一样的女子为妃,不知长芳主会作何感想?他可是记得,长芳主牡丹很是怨恨穗禾,怨恨穗禾嫁祸旭凤害得锦觅身受苦楚。
“回天妃娘娘的话,臣下是水秧鸟。”泱泱一眼就看出来,她就是穗禾公主,可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她究竟想干什么?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泱泱迫切的想知道,却又不能问。
泱泱都回答了,月华不情不愿道:“臣下,夜优昙花。”
穗禾一听是昙花,便问道:“那和本座吸收了的待宵孔雀是一家的吧?”
“…”月华此刻极度心塞,眼前的天妃娘娘将难得一见的待宵孔雀,吸收了?他震惊的点了点头:“是。”
接下来穗禾又稳了一大堆的问题,讲了一大堆的话,可基本都是在和月华谈话,并未怎么理睬泱泱。即便内心再怎么汹涌澎湃,她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润玉不想让别人知晓她就是穗禾公主,她也不想让润玉发觉自己已经恢复记忆。就这么互相欺瞒着吧,这样穗禾心里还会好受些。
泱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只盯着穗禾看,眸中擒着泪,月华只当她是看到与穗禾公主一样的人比较激动而已。
穗禾心中的苦楚,只有小昙最为清楚,可她现在不在,她让穗禾起死回生定然耗废了好大力气才不得不离开。她捉摸不透润玉的心思,不敢去赌那微薄的爱,她急需想办法,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与泱泱好好的谈一谈。
☆、蜃境
寒涤宫位于罗山之上,天河之岸,是天界一处极为荒凉的宫殿,也是泠风的居所。空荡荡的殿内什么都没有,烟雾缭绕,飘渺虚无,好像是梦境之中。
寒涤宫西侧的窗台正对着天河,那里本有一株扶桑树,常年盛开,泠风这么多年以来,陪伴着他的只有那株扶桑树,清风带雨过,总会有几朵扶桑花落在他的窗前。而现在,推开窗,只能看见不知来处不知归路,无尽无穷奔腾着的天河,再不见那株繁花似锦的扶桑树。
看着光秃秃的扶桑树,泠风悲从心来:曲桑,你不会白死的。他握紧了拳头,打在了棕色的梁柱上。
距离穗禾中桃花阵整整过去五日,却丝毫没有润玉与穗禾发生龃龉的消息传来,倒是个个都说他们二人琴瑟和鸣,润玉闲下时总会与穗禾对酒当歌。
而泠风的母神郁芳被禁足在蜃风宫,泠风不好再去触霉头,便日日待在寒涤宫等消息,那日璇玑宫前之事,润玉恐怕已经对他生疑,不好再出去惹他不快。
可都好几天了,泠风实在忍不了。蜃之一族最擅长幻术,区区禁足根本奈何不了泠风。他隐去身形,偷偷潜入蜃风宫,根本无人察觉。
前几日还神采奕奕,张扬艳丽的郁芳,此时面上已毫无光彩,憔悴不堪,只拿着枯萎的花,顾影自怜。见到泠风来了,她才有了反应,一把抓住泠风的胳膊,道:“风儿,你一定要帮母神夺回这一切,母神要住进百花宫,真正的百花宫,这个润玉为了个女人,居然敢囚禁庶母,羞辱庶母,他害死先天帝,逼死先天后,本就是十恶不赦的无德之人,凭什么恬居高位!”泠风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要当整个天界最尊贵的女人,她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
郁芳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本就仙元受损,还这般大动肝火,自然吃不消。泠风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将她扶到云坐上,颇为无奈道:“润玉仙法修为远在我之上,又大权在握,这样硬碰硬,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穗禾那边没有动静?”
泠风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问道:“没有,母神,是不是桃花阵失败了,穗禾并没有想起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