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思琳望着灿烂星空说:“你上次说给我的书,我看了。”
夏尔应答了一声,她继续说道:“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理论。
“是什么呢?”
“时空旅行。”她回答,“这在他们的世界是可行的。”
“你的意思是,人可以回到过去?”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有个条件,需要一件很特别的东西,不过我不觉得我可以找到。”
“所以我只能走科学的路,可能需要很多时间,等我把原理弄懂了,并且研究出那个方法,”她突然停下,祖母绿的眼眸真切地望着他,“告诉我,你最想回到哪个时空,我带你回去。”
说完后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夏尔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身上的筋骨被冻结似的,微微张大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嗯?你怎么了?”走了一会儿后,发现身旁的人没有跟上来,她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反常的举动。
“凯思琳,我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声音沉沉的,如同一颗石头慢慢坠入深海,“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再是你认识的我,你还会不会——”
“等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凯思琳快步走到他面前,却无意间瞥见他眼底翻腾不息的情感波澜,一双蔚蓝色眼睛里流动丝丝的悲伤,一层薄薄的脆弱在上浮动。她望着这样的眼睛,顿时鼻酸。
她亲眼看见一个那么傲慢的人,一个如同君主,居高临下俯视整个世界的人,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那是多么令人心碎的画面。此时的他更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在寒夜里瑟瑟发抖,他需要有一个人带他回家。
一瞬间,她觉得他可能有太多居心不忍,太多无可奈何,他太累了,真的。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迫不得已过早继承家业,不管他的高傲坚强是真的也好,是装的也好,他都活得太累了。
“我是说…”夏尔轻笑了声,打破沉默,“如果你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是一个谎言,你所认为的“真实”其实是虚假的,大家都骗了你,当你发现世界上没有你可以相信的人时,你会害怕吗?”
凯思琳平静地听他讲完,然后二话不说抱住了他,他感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声音却无比坚定,“我不怕,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
“I will take you home. ”
他心里最后一道堡垒崩塌了,那些细腻的东西裸露在空气中,不知多久以来,他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
她不是阳光,是月光。是当你在漆黑的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永无天日,日子一天天过去,仍然找不到出口,甚至连自己进入森林的目的都忘了。无意间仰头,皎洁清冷的弦月就在头顶,温柔的月光包裹着你,告诉你无须害怕。
那一瞬间,足以令人热泪盈眶。
夏尔会一直记得,曾有个自命不凡、执拗又天真的天才夸下海口说能够带他回家。
僵硬的手慢慢往上移,环抱住她的背,颤抖地再搂紧了点。她的发丝挠得鼻尖痒痒的,鼻腔里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温柔动人。
许久后,缓缓地开口,像梦呓一般轻盈:“好。”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后来你来这里走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这里是我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May the Road Rise Up to Meet You’ 是经典的爱尔兰的祝福,常用于祷告。
☆、Chapter 19 康桥岁月
不过这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来到八月底,夏天也要结束了。
“克莱尔,你看那棵苹果树!牛顿就是在那里发现地心引力的。”
“是被苹果砸到的那个人吗?”
“亲爱的,那是误传,牛顿只是坐在树下,被一颗掉落的苹果启发了而已。”
克莱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指向河里的鸭子,拉着凯思琳跑过去。
在剑河旁,母亲凑过来问:“凯思琳,你什么时候回伦敦呀?”
“这个周末就可以回去。”
她的脸色立马明媚起来,“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和你爸爸——还有莱斯特,大家都很想念你。”
“是吗?”凯思琳说完笑了笑,和母亲朝同一个方向望去,父亲和詹金斯教授站在河岸边的草地上,交谈甚欢。
夏末的微风迎面拂来,吻过嫩叶,拂过平静无波的河面,掀起一阵细微的潋滟,然后尽力地钻进她的袍子里。霎时一阵凉意席卷全身,她缩起脖子,把手放进口袋,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天快结束了。
母亲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一直穿着这件黑色斗篷?”
“因为我喜欢,而且不是同一件,你看,这是藏青色的。”
“好吧好吧。”母亲用手止住她拼命凑近的身子,就在这时,父亲牵着克莱尔从不远处走来。
“凯思琳,很高兴见到你一切都好,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啦?”
“是啊,”他叹了口气,整理胸前的领带,“伦敦还有很多工作,我和你妈妈只是想知道你过的怎样,所以来探望你。我刚刚跟教授聊过,我让他多关照你,我了解了大概的背景和研究计划,你之前都不肯告诉我。现在确定不会有危险,我也就放心了。”
父亲无可奈何地说完这些,然后朝她绽开一个温柔的笑,一股炽热的情感奔涌而上,她望着父亲的脸,红了眼眶。原来爸爸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眼镜下的灰蓝色眼睛依然闪亮,却略显疲态,她不喜欢这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很不喜欢。
凯思琳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去,很快擦走眼角的泪。
母亲脸上写满不舍,朝她挥挥手说:“凯思琳我们走咯。”
她吸了吸鼻子,挥着手说:“好,拜拜。”
他们走后,又剩下凯思琳一个人了。
她把手插进口袋,转过身仰望那宏伟的哥特式建筑,风渐渐大了,斗篷被吹得鼓鼓的,她却不为所动,呆呆地看了好久。
突然,她感到有人正朝她的方向跑来,然后袖子被人拉了拉,只见克莱尔踮起脚尖,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凯思琳姐姐,姨妈和姨夫说如果你觉得累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家。”
——
凯思琳急急忙忙地冲出卡文迪许实验室,直奔向国王学院的演讲厅,即便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却还是迟到了。此时课堂已经开始了,她不得不从后门偷偷溜进去。
丹尼尔坐在最后一排,专注地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凯思琳看了一眼讲台,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背过身写东西时,蹑手蹑脚走到他身旁坐下。
丹尼尔手托着头,注视自己做的笔记,黑色的头发被抓得有些凌乱,嘴里念念有词,根本没注意到她来了。
“嗨,”凯思琳压低嗓子说,“我错过什么了吗?”
他稍稍转过脑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把羊皮纸递到她面前,问:“这个,你能明白吗?”
凯思琳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草书和公式皱起了眉头,半晌后,她把笔记还给丹尼尔,“不明白,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左边一个微胖男生探过头来,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整个人很是迷惘,小声地问:“丹尼尔,你问问洛佩兹懂不懂这些。”
他们之间隔着好几个座位,丹尼尔叹了口气,朝着他一个劲地做口型:她也不知道。
对方一脸绝望,哑着声音喊道:“不是吧?那我们怎么办?”
丹尼尔摇了摇头,继续钻研那些天书般的理论和公式。
“到底怎么了?”凯思琳问。
“没事,这是我们的日常。”丹尼尔颓然地说。
“洛佩兹,这你就不懂了,”右手边一个棕发男生突然凑过来说,“你是卡文迪许特别邀请来做研究的,詹金斯教授准许你偶尔来听课,你高兴可以来,不高兴可以不来。但我们不一样,不能错过每一节课,还要把它弄明白,要不然我们的论文就凉凉了。”
“说得好罗纳德,”丹尼尔心酸地感叹道,这番话可真是一语中的,道出了一直以来的委屈,感概完后他还是得拼命地抄写笔记,头也不抬地说,“This’s compulsory to us. ”
凯思琳同情地点了点头,虽然如此,难免还是有些侥幸心理,还好自己不用过的那么凄惨。罗纳德也许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泼她冷水,“放心吧,再过不了几年你也会感同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