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思琳…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克里斯喃喃道,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世纪末的天才。”这时,一个女人从他们后方走来,她的举止型态透露着优雅的气质,语气平缓淡然地说,“不过她很讨厌别人这么叫她。”
“安德烈娅姑姑?”
“话说回来,我好久没见凯思琳了。”安德烈娅环顾周围,用绢扇掩起嘴巴,“叫她过来一下吧。”
“对啊莱斯特,我还没见过你妹妹呢。”克里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语气藏不住好奇。
“她穿着绿色的裙子,很漂亮的那个。”莱斯特说,昂起头在人群中寻找凯思琳,却不见她的踪影,“奇怪,那家伙跑去哪了?”
“你不觉得自己来舞会挺扫兴的吗?”夏尔懒洋洋地说,他说话总有改不掉的傲慢气息,特别是面对她时总是会奉上酸溜溜的嘲讽。
凯思琳叹了叹气,这傲慢的模样真是何等地令她印象深刻,几乎他们每一次见面都能看到他这副嘴脸,她说:“是啊,毕竟我不像你们这些贵族,整天有去不完的宴会,见不完的拜访者及朋友,这种每年循例的社交季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突然想来透透气而已。”
“这么潇洒。”
凯思琳转过身,半倚在露台上,抱起双臂,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跳着舞的人们,心不在焉地说:“我最近在忙一件事。”
“什么事?”夏尔好奇地追问着。
“计算下一个狮子座流星雨的时间。”她说完后顿了顿,紧锁眉头,像在心里酝酿着什么情绪。
“你不知道,我都快疯了,以前没有人能够做到,所以需要全靠自己摸索。我只能有一个策略:把所有可能的路全部走遍。那感觉像一次性燃烧一把火柴,就在快到疯癫的边缘之前,还好我逃出来了,再继续下去恐怕我的脑细胞全会死光,头发已经掉了大把,研究实在太累人了,那些科学家真伟大。”
凯思琳将这些天的烦恼委屈一股脑地抛在他面前,像在自顾自的碎碎念,滔滔不绝。夏尔只觉得莫名其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
凯思琳留意到他呆滞的表情,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我说完了。”
夏尔没有接话,默不作声,想必他心里一定暗忖: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鼓励我一下,这么不近人情。”
“那你想我说什么?”夏尔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偏过头去,假装认真的想了想,“那…继续加油?”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高傲地扬起轮廓清晰的下巴,眼里闪着明亮的光,“不需要这些苍白的鼓励我也能做好。”
夏尔记得那种光芒,一层薄薄的、灿烂的,来自于内心的火花碰撞,摩擦出的炙热光芒。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纯粹的情感,如一个孩子般,天真、骄傲、偏执,像初来乍到人世间,未经打磨,一个最原本样子。
这女孩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
舞会比预想中还要早结束,坐上回家的马车时,洛佩兹先生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刚跟一个德国的珠宝公司谈成了一笔切割机生意。
他快活地问:“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凯思琳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感觉心灵飘到了远方。
洛佩兹先生扬起眉毛,对她这个答案感到很惊喜,然后他转头问:“莱斯特,你呢?”
“开心。”莱斯特微微舒展双臂,却因马车的空间狭小而显得别扭,“今天见到了个老朋友。”
“是谁呢?”
“克里斯·奥斯汀。”他说,“我在寄宿学校的室友。”
洛佩兹先生仔细回想了一会,然后放弃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
“这不意外,你们都没见过他。”说到这儿,他拿胳膊肘子捅了捅凯思琳,“他想一睹世纪末的天才的风采,但是那时候找不到你。”
“噢,你得了吧。”她不满地低吼着,瞪了莱斯特一眼,又重新望向窗外。
莱斯特笑了笑,继续说着:“话说回来,安德烈娅姑姑竟然也来了。”
洛佩兹先生愉快地大笑了几声,“安德烈娅?不意外啊,她一直都很跳脱即兴,突然失踪都是常事,有时候还不留纸条,几天后才带着一堆奇奇怪怪的手工艺品回来。我们都很不喜欢她说走就走性格,第一还是怕危险,不过这么多年怎么说她还是不改。话说回来,她每次带回来的礼物倒是挺新奇有趣的。”
“这家伙上个月一时兴起去了瑞士旅行,这一趟回来也不和我联络,真不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啊。”洛佩兹先生摇了摇头,带着鱼尾纹的眼角溢出丝丝笑意,思绪沉浸在久远的时光回廊。
凯思琳心不在焉地听着,看着窗外被路灯渲染的夜色,街道昏暗,好几米后才有下一个路灯,零零散散,朦胧地像醒不来的梦,映着店铺漆黑的玻璃窗。
“凯思琳,既然玩的开心的话,以后就多点来吧。”洛佩兹先生说,莱斯特点头表示赞同。
她看到对面那条街,在路灯昏黄的光圈下,一个小女孩呆呆望着路口那个吹口风琴的街头艺人。一曲终了,女孩欢喜地鼓掌,一不留神,手中攥着的气球飘到了空中,街头艺人惊慌地伸手去抓,不过气球最终还是飞走了。
他颓然地放下手,气球越飘越高,他们无力地望着,脸上掺和着一丝丝遗憾和不舍,直到它融进了浓浓的夜幕里。
凯思琳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一会后,她又再次开口:“有机会再说吧。”
很久之后,她重新回忆起那场舞会,空气里弥漫淡淡的酒香和香水味;烛光投向大理石地板反射出的影像;活跃于空气中的音乐如蜉蝣。她想起的是这些细节,那天他们站在露台上,一直直到舞会结束。
好像这首歌会如潺潺流水流过青苔般持续播放下去,这场舞也好像永远不会停下来,一圈一圈,掠过午夜的十二点。烛光颠覆,洒落,凝住片刻的温存,成为生命的标本。
可惜的是这些,都与我们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第一卷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啦,第二卷开始会比较多冲突,有甜有虐,追这篇文要有心里准备(手动微笑)
最后谢谢喜欢这文的小可爱们<3
☆、Chapter 10 波西米亚的镜子
午后阴转晴,送走一场未果的暴风雨,云朵拭去铅灰色的污渍,洁白如洗,缓慢地退到一旁,给阳光留出一条大道。白鸽掠过树枝,沙沙一声,摇摆不定的绿叶一律被抖落。
塞巴斯蒂安从一扇黑色闸门上取下中间替代族徽的镜子,翻过来看了看背面,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呦呦,不出所料,找到了,少爷”
“可以交还给女王陛下了。”夏尔轻轻接过被复杂的金纹框起的玻璃镜子,镜子里清晰地倒映着整个苍穹,耀眼的阳光洒在上面,又被折射回去。
古波希米亚王国的玻璃镜子,在被偷窃后两个月,成功寻回。
在马车中,夏尔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陷入了沉思,回想起那天与葬仪屋,以及高塔事件幕后主谋对峙的情景,葬仪屋承认自己用了人体复活技术,帮助一名医生复活他的妻子。
“小生的技术已经改良了很多,已经能够自由行走和说话了。”他冷冽地笑了笑,声音阴森尖锐,让人联想到午夜的禁林,不寒而栗。
“不过…”他那指甲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角落一处,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却不得以满足。”
夏尔认得这个人,曾经在报纸上见过——莱尔,卡伦斯坦因医院的主治医师。
月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栗色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了很多,空洞、失意、憔悴,同时出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报纸上所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莱尔·韦特,”塞巴斯蒂安眼瞳闪着猩红的光芒,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想我应该猜到怎么回事了。”
葬仪屋耸耸肩,说道:“好了,你们有什么事就问他吧。”
莱尔愣了一下,惊恐地摇着头,“不——这不是——这和我想像的不一样。”
夏尔眯起眼,厌恶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举动,举起手中的枪,“给我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我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