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独自承受,我们已是一体。”
他沉默,许久。
说:“好。”
将近十一点,两人搂在一起腻着不愿入睡,电话声响起,在寂静夜里有些空灵诡谲。
周之南半起了身来接,那头是吴小江,只说了一句:“程夫人死了。”
他面无波澜,“嗯。”
至此可以宣布程记彻底倾覆,不论是日本人还是军统吞下,都与他周之南毫不相干。
收了线,阮萝抬头,“谁呀?”
周之南盖好被子,裹住两人,把她搂到一个舒适姿势,语气平整。
“吴小江,告诉我一声程山老婆死了。”
“哦。”
然周宅主卧,周之南与阮萝一夜好梦。
第二日是周末,周之南前一晚答应了阮萝在家陪她,可吃过早饭接了个电话还是要亲自出去。
她有些不悦,靠在沙发上不做声。
“我只是出去取个东西,教司机开车,不出半小时就回。”
才勉强让阮萝答应,叮嘱着要快些。
这天是民国29年5月12日,周末,阳光正好,有缕缕微风拂面。
周之南取了东西刚出店门,见程美珍迎上来,本是满面柔情变得深沉。
“你现下是沈家媳妇,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好好过日子罢。”
他仍愿意留有那么一点慈悲,权当为逝去的孩子积德。
程美珍扯了个极其诡异的笑,神情萧瑟。
“周之南,你去死。”
说时迟那时快,她从绣花金丝绒手袋中拿出了把勃朗宁1900式□□,对着周之南胸前,“砰”的一声。
他手里仍攥着刚取的东西,向后退了几步,肩膀中弹,血浸湿了黑色西装外套,泛着不明显的红。
司机立即掏枪,对准程美珍脑袋,又是一声枪响,怀着身孕的女人陨落,倒在街头。
所以你看,女人终究本性心软,打甚的胸口,头才会保证一枪毙命。
巡警吹哨赶来,群众四散奔逃。周之南只知没打中心脏,高了几公分,具体多严重,他也不知。
只觉得,真疼啊。
那他的娇娇小产时,大抵也是这般疼罢。
……
那天,日军空袭重庆,死伤无数,路有饿殍。
阮萝在家等不回周之南,来的是接她去医院的陆汉声。
一阵匆忙,有声音在告诉她:周之南中弹。
盛夏到来前的民国29年,上海,于阮萝和周之南来说,满目疮痍。
第60章 60.婚约定
阮萝到了医院后,周之南肩膀里的子弹已经取出,住进了病房。
他平躺在床上,发丝乱了,整个人不似平时那般精明强势,有些倦。
人未靠近,哭声先至。
周之南闻声便睁开了眼,准备面对他的爱哭鬼娇娇。
“周之南,怎么回事?”
坐在病床边,她扁着嘴埋怨。明明早上说的是去取个东西,半小时就回,怎的还生出了这些。
“程美珍发癫,当街袭击我。幸亏我命大,不然都没见你这面机会。”
状似无意的轻飘飘几句话,听的阮萝眼泪愈加迸发。
“你不要讲这种话,周之南。”
“我承受不起。”
他意识到说的不对,眉头皱了起来,被阮萝看在眼里,还要啐她:“少皱些眉头,你要把自己皱成老阿公?”
手伸进被子里想握他,却发现周之南攥着拳头,手心里握着个东西。
阮萝试图掰开他手,“这是什么?”
周之南不给,握的更紧,庆幸受伤的是另一边肩头,这手还能使力。
“周之南,小赤佬,你又有事情瞒着我。”
他叹气,脸上满是不情愿和无奈,张开了手。
是个四四方方的丝绒盒子。
阮萝瞬间觉得心跳加速,是女人的直觉,隐隐约约想到这里面放着什么,却不敢打开了,只怔怔地看着盒子,大眼睛扑闪着。
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周之南放轻松,笑了笑,“给都已经给你,还不打开看?”
她轻轻地,视若珍宝地,一点点打开,黑色的盒子里,静静放着一枚戒指。
不是现下上海滩刚时兴的钻石戒指,因他曾送过阮萝一枚钻石胸针,可是贵重,却被阮萝说像玻璃碎片般廉价;也不是老一代流行的宽戒肩、方戒面的翡翠戒指,阮萝曾也说过,老土。
他记得她每一样喜欢与不喜欢,得意与不得意,特准备了现下这枚――是红得透亮、隐约有波澜图纹的圆形玛瑙戒面,嵌在简简单单的流线型戒圈上。
阮萝喜欢。
她情绪波动,有流泪冲动,伸手捂了嘴。
弄得周之南不知她是要哭要笑。
“萝儿,我承认过去我对婚姻的态度确实不够庄重,也许我今后可以为你去学着珍视。那时你失去家人,是我第一次想娶你,同你缔约盟誓,但还不算强烈。那么上次,我便很强烈地想,想让你有一个真正的家,是港湾,是归宿。我在学着去做一个丈夫的角色,因相爱而成婚,与你永生相守。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阮萝哭成个泪人,伏在床边,眼泪蹭到他手腕。周之南也不催,静静等她缓和。
可待她缓过气来,说的话却是:“哪个会在病房里求婚的,且没个仪式,周之南,你便是觉得我好哄罢。”
他照单全收她的无理取闹,帮她擦干净眼泪,“还不是你刚刚非要抢,现下又来恶人先告状,真是上海滩顶天不讲道理的那个。”
阮萝不理睬,盯着那戒指,又小心翼翼的伸了只手指摸透亮的玛瑙,心想定然价值不菲。
下一秒被周之南单手夺走了戒指,只留了个盒给她。
“娇娇,答应我。”
她羞,憋着笑,小声道:“我答应你。”
还要低着头,手却诚实地伸了过去,周之南给她戴在无名指上,至此宣布求婚“圆满”成功。
她好一通地欣赏,笑容就没断过。他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只觉得中弹也都不算大事。
“周之南,这个是不是特别贵?”
庸俗。
“很贵,这块玛瑙常年锁在保险箱里。”
“那我可得小心些,这比我还值钱。”
他笑她痴傻,“哪里有你值钱,你价值连城,连的是寸土寸金的上海城。”
阮萝问题不断,“你怎这么清楚我手指尺寸,真是刚好呢。”
他亲自跑了不知道多少趟,改过了无数次,才成了今早上这合适尺寸。他只肖一握,就知是否贴合,更别说周之南日日夜夜地爱抚她一双柔荑。
“直觉。”
嘁,鬼才信,又装腔。
情到浓时,周之南爱抚她脸颊,满目赤诚问一句,“萝儿,我们到英国再办婚礼可好?”
阮萝愣住,“嗯?”
“我们回英国。不,是我带你去英国。你想不想?”
上海留给我们的,着实没有太多欢笑。反而,民国29年的上海滩,尽是糟心事。那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我也不想再这么劳苦工作,为自己施加过多压力责任。
周之南想做一届俗人,懒酣度日。与他的心上人,同去发掘生命中更多的平凡快乐。
她点头,可内心底仍旧有一丝丝的担忧,小声咕哝了句:“不准欺我负我。”
男人无奈叹气,“我的小祖宗,便是借我个胆我也不敢。”
除了床上。
晚上,阮萝送走了陆汉声他们,自己留在这陪周之南。病房里足够大,还有个软沙发,她准备在那里过夜。
周之南心疼,哄她回家,可人就是不答应,直说离了他就呼吸不了的荒唐话,那他就半分办法都没有。
夜深了,还要做坏事。
“娇娇,动作快些。”
“周之南,是你应该快些。”
“我怎么快?”
阮萝:?????
她脸胀的通红,“这还要我教你?”
一双柔荑动的发麻,那处却仿佛在无声同阮萝示威。
“快不了。”
阮萝投降,低声说:“我给你含出来好不好?”
“好。”他答应的爽快,让人觉得好像跌入陷阱。
…………
她漱了口回去,便看到他艰难地伸手想拿东西擦拭,“我给你弄。”
拿了随身带的手帕,走上前要给他擦,可离近了看着,又有些羞,一时间愣在原地不动。
周之南故作不在意,轻叹口气,“萝儿,没关系。我自己擦也是可以,无外乎伤口会溢出些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