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属下平日用不着太多银子。”他扯了扯,发现公主拉袖子的力气还挺大,万般无奈之下,他敷衍含糊地答道,“夜弦。”
“啊?!找的就是你。”她没想到找人这么顺利,简直就是猿粪啊。“本宫决定了,要以身相许。”
对方错愕了一下,冷面杀手的眼睛里竟显出几分慌乱:“其实,赏银子也挺好……至少还有点用。”
这事儿可由不得他,纪千尘当天回宫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母皇那里,求她的恩典,要将夜弦讨了去。
真不是纪千尘好色,她这一世没多少时间。谢挽早盘算着为她和谢明渊完婚,好借了她的手,名正言顺地把皇位留在谢家。
她只能快刀斩乱麻,先把人要到身边来再说。
谢挽当时是有些迟疑的,毕竟,夜弦位列四大暗卫之一。她特意连夜宣了夜弦入宫,见这男子果然生得俊美不凡,这才放下心来。她养的这位公主,当真做什么事都是头脑发热,看什么人,都只看脸。
公主的肤浅让人放心。
谢挽延续了她对公主千依百顺的风格,不过特别叮嘱纪千尘:夜弦可以调往芙清殿做暗卫,若是还想叫他做个夫侍,做母皇的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夜鹰阁把他培养出来不容易,即便他以后归了芙清殿,仍需听候皇帝差遣。
于是,谢明渊办完差事回到夜鹰阁,便得到了消息,气得脸色发绿。
公主说是来找他的,结果并没给他留下什么话,倒是强行要走了他阁内顶尖的暗卫。更重要的是,她看中的不是功夫,而是脸。
做为公主的未婚夫,做为从小帅到大的男人,这让手下人怎么看他,市井之人怎么看他,他不要面子的么?
大概正是因此,他和苏锦儿在一起的时候,便也不再如原主一世那么低调。公主能放火,他还不能点灯了么?
纪千尘虽然把夜弦要到身边来了,但是却一连几日不曾见到他。今日,她故意弄惊了马,一是想试试,她带着芳苓溜出宫,是否真的甩开了身边的耳目;二也是想赌一赌,若有跟着她出宫的暗卫,那人会不会是他。
事实证明,夜鹰阁训练出来的人,真的很难缠,谢挽绝不会放任公主随便跑出她的掌控范围,无论纪千尘往哪儿跑,身后一定有暗卫盯着呢。
纪千尘脸上分明带着得逞的笑容,嘴上却十分谦虚:“哪里哪里,是本宫溜出来玩儿,看见马车一时逞能了,幸亏得你相救。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厚报。”
还好她没再提以身相许这茬,夜弦薄唇轻启,似是带了温润的笑意:“公主确定是出宫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戳心的么?”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谢明渊虽然是她的未婚夫,可是他的风流韵事并没能戳到她的心。
“怎么会?本宫并不在意他,本宫只喜欢你。”
他愣了愣,想这公主不愧是养了一宫美男的情场老手,脸皮子厚得惊人,这样的话,她竟是说来就来。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亏她说得这样顺口。
他声色未动,却在她清亮的目光注视下耳尖微红。“那公主现在想去哪里?”
“唔……就只是在宫中待得烦了,想找个自由自在的地方。”她“啊”了一嗓子,“芳苓被落在车厢里了,咱们回去找她吧。”
“她等不到公主,自会回宫。”夜弦的眉眼微微地弯着,笑得迷人,“公主有属下陪着,还不够?”
这笑容和言语太蛊惑,纪千尘忍不住要想入非非,她蓦地红了脸,不去看他,点点头:“够了。”
两人一骑,策马而行,夜弦带着她去了一处平缓的山谷。五颜六色的山花开了遍野,旁边有清泉经过,日落黄昏时,草地铺洒着一层淡金。
夜弦轻而易举地捉到一只野鸡,在石堆旁升了火。
纪千尘见他烤得慢条斯理,手法熟练,于是问他:“你们平时,常常会风餐露宿吗?”
“嗯,”他略抬了抬头,“奉旨办事,有时十天半月都回不来。”
纪千尘想了想,又问:“你到夜鹰阁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记得吗?”
很多孩子来的时候太小,从前的事,也就忘了,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
“记得,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快十岁了。”他思索了片刻,像是陷在回忆里,“江南回雪山庄,那时遭仇家围攻,上下百余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死光了。……只剩了我。他们见我根骨尚佳,却已是半死不活,原有些不想要我。没想到,我竟然活到了今天。”
“回雪山庄,那么你本姓南宫?”她好奇地问,“还有出了名的回雪剑,你可还会么?”
“不会了。”他声音淡淡的,“幼时体弱,并没怎么学家传的回雪剑。左右入了夜鹰阁,都是要练长空决的。”
谢鹰创下的长空决,已经成了当今武林的传奇。谢鹰本人,也已经是传说中神一样的存在。当年他练成了长空决,正如鹰击长空,无人能挡,一人一剑,于破釜山诛杀三百余人,将伏击他的秋千教灭了门。
只可惜,自谢鹰之后,百年来夜鹰阁中再无人能将长空决练至第九层,神功大成。
谢鹰死了,他只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件圣物,此物更是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
相传,若有人甘愿放空自己全身的血,以鲜血浸泡圣物,便能发现圣物里藏着的关于修炼长空决的秘密。甚至,可引谢鹰亡魂归来!
纪千尘穿越过来,初次听闻这个传说时的反应就是:这不科学!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说她自己的穿越,也绝对不是件科学的事。
“听说长空决非常难学,而且,每上升一层都艰险异常。我的外祖父和舅父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了,可是一生只练到第八层。至于谢明渊,听说勉勉强强才过了第六层。”
谢明渊年轻尚轻,此时有第六层的修为,已经十分难得了。
夜弦轻笑:“公主不该称呼阁主为表哥么?”
纪千尘冷笑了一下,似有几分不屑,她解释的是另一件事:“你别误会,我方才说的舅父也并不是指他的爹,是指外祖父的嫡子,我母皇同父同母的哥哥。”
郦笙歌的外祖父谢钊生有嫡子嫡女分别是谢锋和谢挽,谢锋已经亡故,谢明渊是谢钊的庶子谢锏所生。
“对了,你既是夜鹰阁中顶尖的高手,那你把长空决练到第几层了?”她期待地看着他,颇有兴趣。
夜弦却卖起关子来,语气波澜不惊地答了俩字:“你猜。”
纪千尘看出他不打算说,噘一噘嘴,抗议他的小气。
他懒散地起身,说鸡烤得差不多了,让她过一会儿取下来。他要去旁边采几个紫色的果子,捣成了浆,和盐巴掺在一起,是天然的佐料。
夜弦刚回来,就听见一声惨叫,公主在火堆边哭得梨花带雨。——她取烤鸡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怎么办?我的手大概是被烧废了,我都闻到糊味儿了,以后还能用吗?嘤嘤嘤……”
身边传来个冷漠的声音:“别哭了,是鸡糊了,再不拿下来,真的不能吃了。”
夜弦看出来了,自己最大的失误,就是让一个公主来做事情。废的不是手,是人。
“……”纪千尘也悟到了,原来人真的是会越骂越蠢的,废柴公主这名字叫多了,还真就有那么点倾向了。
其实,郦笙歌刚出生时,父皇还给想过一个封号来着。父皇是粗人,想着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是老来得福,于是准备赐封号“来福”,但谢挽是个文化人,极力反对,后来不了了之,公主一直就没有封号。
现在想想,叫来福公主,没准也比废柴公主强点儿。纪千尘想怒摔,看了眼烤得金黄焦嫩的鸡,没舍得。
夜弦已经麻利地把烤鸡切开,等着它稍微凉些,免得又烫了尊贵公主的嘴。
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嫌弃,还是取了随身带着的药膏,帮她涂在烫出水泡的手指上。药膏清凉,很舒服。
“这只是应急的,公主千金之体,回宫再请个太医看看。”
他听见她“嗯”了一声,另一只手如玉笋般微凉的丹蔻指尖轻轻落在他的侧脸,他诧异地抬头,看见皓齿星眸,浅笑弯弯的眉眼。
“你脸上溅了一滴血呢,我帮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