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你还在狡辩。”
“当时,你身体受伤,我未有细想,现在细细想来,很多地方都有蹊跷。”
“便是你入我麾下,我麾下士兵,各有值班轮值,那一夜,你怎么那么刚刚好,就是轮值在我附近,后来,我查了一下,那一夜你不当值。”
“因为我本就是为你……”
“行,我可以当你为我而来,不遵守值班规矩,那你再看看这些信。”
说完镇国公将一叠信件丢在了地上。
镇国公夫人见到这些信之时,眸子便瞬间瞪大,连拆都没拆,但仍旧强装镇定道。
“我没有写过信。”
镇国公道。
“我亦没说是你写的信。”
镇国公接着道。
“你或许不知,你找的这位杀手,也是一个谨慎之人,担心你不把身后财结完,所以将你派遣之人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记录下来,包括什么时辰,什么地点,刺杀于我,好让你得救命之恩,设计嫁给我。”
“国公爷…难道轻信片面之词?”
“自然不是,这个杀手留了心眼,趁你派遣之人不注意,留了她的指纹印。”
“你派遣之人定然是你身边最为信任之人,只要一一比对,定会有所结果。”
“……国公爷这般不信我?”
“你无须再狡辩,此事我十几年前已然查证过了。”
“指纹印同你身边最为亲近的奶嬷嬷一模一样。”
镇国公夫人惊愣,兴许没想到镇国公竟将这般心思隐藏地如此之久,她强装的镇定已然快有些崩坏。
但镇国公并没有停下话头。
他今日就是来同林思蕴做个了断的。
“当年你曾问我,为何会突然对你冷落?”
“那便是我刚刚知晓此事之时,你可知我当时的惊惧,我的枕边人,为了同我在一起,心思如此之深,甚至不惜以旁人性命为代价,你知道我看到你在我面前伪装出的良善,我心里恐惧更甚,那时的我便知,我同你之间,恐很难再有将来了。”
镇国公夫人藏着袖子里的手攒紧又攒紧,她不知道镇国公为何会突然知晓当年的隐秘,但一定是有人出卖于她。
镇国公夫人咬紧了牙,劝自己沉住气,定然还有回旋的余地,她知晓镇国公脾气,他十几年隐忍不发,定然不会这般心狠。
镇国公夫人软了话语,眼泪说来就来。
“国公爷,当年…我…我也是一念之差,我后面亦是全心全意待你,国公爷看在我对你多年情分上,能否给我个机会。”
“机会?全心全意?”
“林思蕴你究竟要演多久的戏,抑或是你生来就是在演戏,从未显露过真正的自己?”
“你让我给你机会,那你又可曾给过秋语芙机会?”
秋语芙的名字,似是多年未提,猛然一提,镇国公夫人下意识抬头,其里的恨意压抑不住,直接泄了出来。
秋语芙,镇国公在她孕期之时带回来的女人,那个同他原配长相七八分像的女子,那个说是镇国公最爱的女人之一。
另一个便是原配。
说来说去,总归是没有她林思蕴的名字。
——没有她林思蕴的名字。
镇国公夫人后槽牙收紧。
她不甘心。
她等待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
她好不容易能嫁给镇国公,能同他相知相守,为何又突然出现一个秋语芙来破坏她的幸福。
所以,当年趁着秋语芙生产之时,她要了她的命。
让她一尸两命。
所有阻碍她和镇国公幸福的人,都该死!
镇国公夫人眼里的恨意夹杂着几分疯狂,似是被秋语芙这个名字忽然点燃。
镇国公夫人垂眸,镇国公没能看清镇国公夫人的表情,但显然镇国公夫人对秋语芙所做之事,镇国公也知晓了。
镇国公便是骂都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骂。
想去逝去的秋语芙,便是镇国公自己也被浓浓的愧疚占据,他如何都想不到林思蕴竟是如此蛇蝎心肠,若是这般,当年他就不应该把秋语芙带回府。
那头的镇国公夫人沉默了一会,忽然声音尖锐了几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时我同你书信,说我怀有身孕,而你为其取了男女两名,因是女子,故而为采薇,我那时是那般高兴。”
“采薇之名,取得是战士归乡之意,我亦以为你对我是想念的,谁曾想,我等来的是什么,是你护着秋语芙落马,彼时她也大着肚子,日子不过比我小几日,也便是说,我同你去信之时,我思念担忧你之时,你却同她共赴温柔乡,便是我先前对不住你,你又为何对我这般残忍?还仅仅是对我残忍?”
镇国公夫人像是又陷入当年的痛苦情绪之中,整个人的面目不见平素的雍容,反而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镇国公见着这样的林思蕴心中懊悔更甚,如若当年他不是得知了林思蕴的真面目,回来直接冷淡对之,而是将秋语芙之事好生同林思蕴说说,秋语芙或许不会遇害。
这事,他亦难辞其咎。
所以这些年,他留着林思蕴,亦是在自我折磨。
镇国公微微阖眼,好一会才说了当年未曾言明的真相。
“秋语芙的孩子,不是我的。”
“秋语芙是安儿的亲妹妹。”
安儿,叶安儿,镇国公的原配夫人,宣正修的亲生母亲。
话音一出,刚刚还游走在疯癫边缘的镇国公夫人眉目稍稍清明,其后震惊错愕满眼。
她爱镇国公,自然了解镇国公。
镇国公那般深爱叶安儿,绝对不可能对其胞妹下手,最多便是照顾之情。
可未曾听说叶安儿还有一胞妹。
镇国公继续道。
“叶家当年从江南北上,路遇山匪,安儿的胞妹还在襁褓之时,便失踪山野,再寻不得。”
“我亦是偶然遇到秋语芙,当时她已然怀有身孕,一个未婚女子在乡野之地怀有身孕,视为不洁,如若被人发现定然会被浸猪笼,秋语芙求我护她一次,不得已之下,我才让秋语芙成了名义上的妾,原想救她和她肚里孩子的性命,未曾想,她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
当年的镇国公夫人被恨意蒙了双眼,等到现在镇国公揭开后,她才恍惚间想起当年的细枝末节。
那位叫秋语芙的女子,入住了后院之后,镇国公虽白日总去看她,可从不留宿。
秋语芙同她言谈间,也并未彰显出镇国公对她的宠爱,像是隔了一层的疏离,彼此之间有的只是尊重。
可那会,镇国公夫人未有看出,她也并不知道镇国公冷落她的原因,只当是镇国公更爱秋语芙,由此对秋语芙的恨意更深。
也让她最终做出了那般事。
而现在镇国公居然告诉她事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是她误会了?
镇国公夫人的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好一会才道。
“不,我不会误会。”
“即便你对她无意,她对你定然也是有意的。”
“你这样的男子,世间女子皆会心动。”
镇国公看了镇国公夫人一会,愤怒之意不是减少,而是趋近于一种无可言说的复杂。
过了一会,镇国公长叹了一口气。
“林思蕴,你清醒一点。”
林思蕴对他的爱,镇国公能感受得到。
但…太过执拗,太过疯狂。
那般的感情,压抑得他根本无法喘过气来。
在得到了林思蕴设计于她,还致使秋语芙身亡后,镇国公对林思蕴的感情趋近于冰点,但看着年幼病弱的采薇,他终究软了心肠。
他想,采薇到底应该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下长大。
不论林思蕴对旁人如何,她是采薇的母亲,她会对采薇好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在林思蕴身上是不存在的。
这也是他今日真正爆发的点。
“林思蕴,过往种种,悉数过去,你有错有责,我亦有错有责,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忏悔自己对秋语芙犯下的过错,而你,原本我以为你诚心念佛,又一心一意对采薇,原本我以为你也有了从善之心,可没想到,皆是我以为。”
“为何…你究竟是为何连采薇都不放过?”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侧门的宣采薇接受先前一连串的刺激,俨然已经身子发软,直至听到这句,她把着门的手滑落,轻轻落在门上,发出动静。